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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人、某一夢境、某一情景,對他而言,不論回憶起時心情喜悅或痛苦,總歸是一種釋然,是一種解脫,也可以視為失而復得。倘若往事深埋心底,無論你怎樣絞盡腦汁地去回憶,任憑你沿著空間的隧道順著時間的原路往返尋找,卻怎麼也在意識的海洋深處難以打撈往日的歡聲笑語,這樣的追憶該是怎樣一種落寞和虛脫,更談不上有絲毫的快感了。馬宏楠在遭遇挫折之後之所以能夠泰然處之,除了對未來抱有希望之外,另一支撐就是對過去的回憶。正如考古和打撈公司的存在一般,它們對過去的挖掘和打撈是實實在在的有形體,而回憶則是意識的感覺而已。

多少個不眠之夜,馬宏楠坐在自家屋頂的平臺上遙望滿天星辰,偶爾滑過夜空的一顆流星,勾起他萬千思緒,愁腸百結。今夜,他猛然想起了岳飛的《滿江紅》(怒髮衝冠)。雖然他只是一個小人物,萬萬不能和岳飛相比,但他覺得自己此時的心境和岳飛卻是相通的。學生時代所受的教育和他對歷史知識的掌握,使他也曾立志要有所作為,夢想著要幹出一番事業。大學快要畢業時在和父親的一次言談中,他流露出把縣長也不放在眼裡,當時竟把父親給鎮住了。他對自己的才幹和能力充滿自信,認為只要畢業參加工作後好好幹,前途定然無量。父親盯著他半天才說道:“好,有出息!記下你說的話,咱老馬家祖祖輩輩沒有出過一個當官的,就靠你光宗耀祖改換門庭了。”在馬宏楠被借調到省廳工作時,他的父親一下子變得年輕了許多,腰板也挺直了;有事沒事總愛噙著旱菸鍋遊村串門,坐在十字巷口或老槐樹底下,閒聊之中有意無意把話題往下一輩身上拉,諸如村裡去年考了幾個大學生,今年又走了幾個,誰家的老大在單位幹得好,誰家的老二在單位也幹得不錯。當別人提起馬宏楠時,他就慢慢地裝滿一鍋旱菸,吸上一口回味半天,才慢條斯理地說:“你們別誇他了,我那三娃子比起別人差遠啦!”說完,臉上卻掛滿了笑意。馬宏楠只要一想起父親,整個家人的過去就會湧現在他的眼前,他的心就往一塊揪,感到愧對父親和家人。想來也實在可笑,一個過去抱有對國家和社會有所作為的人,現在竟對自己的家庭和親人也無甚貢獻。儘管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但何日彩雲歸?什麼時候才會東山再起?他幾乎咒罵起賈送歡來了,臆想著、簡直是在妄想著:“啊!賈送歡惡行敗露一夜之間倒了臺;哼!他會暴病身亡的;呀!發生了車禍被撞死;嘿嘿!說不準那些戴綠帽子的有朝一日將賈送歡堵在屋裡,憤而割掉那傢伙的生殖器……”他閉著眼、咬著牙,似乎賈送歡在他的咒罵中已經死去。但吸完一根菸後,他很清楚自己在做夢。馬宏楠又點上一支菸,心想:“怎麼?難道就這樣浪費時間,讓自己的生命在對往事的回憶中慢慢地消蝕?不行,得想辦法啊!就是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家人計,乾脆,來個曲線發展,該低頭時就低頭,明天就去賈送歡的辦公室,討好巴結,阿諛奉承。然後再不失時機地送上票子,當然,妻子是萬萬不能送出去的,唉、唉!”馬宏楠拍打著自己的腦袋,可恨自己想到哪兒去了?他萬分焦躁地將吸了半截的煙重重地按滅,站起來猛地朝空中揮了幾拳,深深地吸了幾口鄉村夜間的空氣,又重重地吐了出來。“要麼,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和賈送歡的死對頭原來的副廠長周民科聯手,公開造賈送歡的反!周民科不是幾次拉自己合夥嗎?你賈送歡不仁,我馬宏楠不義,即使把你拉不下馬,也要把你搞臭。怕什麼?你賈送歡一時半會也把我開除不了。行,明天一上班就找周民科。”想到這兒,馬宏楠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下,搖了搖頭悽然地想道:“我馬宏楠的才華和文筆竟要墮落到用來整黑材料和告狀嗎?”他幾乎要掉下眼淚來,不由得撫胸長嘆,岳飛的《滿江紅》(怒髮衝冠)脫口而出,當他吟到“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時,聲音悽慘卻不失雄壯,在寂靜的夜晚攝人魂魄,回聲蕩氣,震撼得左鄰右舍的人們跑到院子用手電筒循聲探照,惹得孩子們陣陣嘻笑,大人們議論紛紛。左鄰姚民勝粗著嗓子喊道:“宏楠,怎麼,睡不著?作文章呢還是作詩呢?農民可聽不懂。”他的老婆郭芬花推了他一把說:“回屋裡看你的電視去,人家宏楠是文化人,哪像你?除了睡覺時呼嚕聲大還有啥本事?”緊接著又悄聲地對姚民勝說:“我看宏楠的腦子不對了,犯神經哩!”

“你給我下來回你的屋去!深更半夜的逞什麼能?丟人現眼!”父親在院子裡訓斥他時,楊鳳娟已走上平臺輕輕地拉著他的手往下走。

躺在床上,馬宏楠靜靜地盯著屋頂發呆,楊鳳娟說了些啥他根本沒聽進去。她就側身俯在他的身上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