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說什麼丹膏。”
李敷驟升一絲厭煩,竟不顧身份,抬手攔過她:“不用找了。”五指狠狠攥緊她腕子又迅速松力。只是瞬間,馮善伊凝著他的左手發愣,目光一絲一絲移到他臉上。她甩開他手,停了半晌,站起身來,手攀了他胸前,向上移著,終是落在他眉間,卻沒有觸上。
她疑惑道:“我白天,可是這樣捂著你的臉。”
李敷面色無動,將臉轉去另一邊,聲音很冷:“沒有。”
馮善伊握著自己的那隻腕子,仔細端詳著,緩緩唸了一聲“噢”。正欲轉身離去間,房門大開,二樓素色黑帳由風揚起,殘卷紛落,滿目妖嬈黑色遮擋了視線,西面全看不見。這並不是一般的風。李敷率先反應過來,從桌上挑起劍,將馮善伊甩了身後,冷聲一喝:“不準動。”言罷,以疾風的速度抽劍,寒刃閃出的銀色冽光穿透黑紗籠罩,劃裂的黑帳如落葉散去,他藉由輕功之力踩欄而起,那模樣極似御風。揮刀由西側入東首隻是瞬間,黑幔重又蓋下。馮善伊掙扎了幾步,她沒有那麼強勁的劍氣,沒有御風的輕功,甚至連眼睛耳朵都不好使了。可是嗅覺還在,她聞到空氣中隱隱飄來血的氣息。。。。。。
李敷讓她別動,她果真不敢動半分,直至站得發抖。
後來她聽得周遭安靜下來了,沒有那些詭異的風聲,沒有冷劍擊撞的聲音,才扶著那些幔子一步步往東面走。一路走過去,只能看到那些帳幔越來越碎,掛在樑上的黑帳亦有幾幕染了血色,地板上有屍體橫縱。她踏過那些屍首,腳下一軟,扶著房門用力站起來。
視線清明時,她看到了許多場景。
看到了滿地呻吟的刺客,看到了混亂的房間,看到了李敷單膝跪在床榻上,他的劍,落了地。
馮善伊閉了閉眼睛,幾步走過去,推開李敷,由他懷中奪過赫連。
殷紅的血在她胸口染出一朵妖豔的梅花。那柄劍是自她背後沒入,直至穿至前膛。
赫連轉了轉眸子盯著她,忽而一笑:“幸好,你出去了。”
馮善伊將手觸到她胸前,卻不敢貼近,怔怔道:“怎麼樣可以讓它不流血。”她突然覺得一切都不真實了,若還是那場飄渺虛無的夢,該有多好。這時候赫連再厲聲把自己喊醒,便什麼都沒有發生。
赫連顫了顫嘴角,將擋著被子的臂肘移開,輕言:“帶孩子走。”方才她是以背過身去以胸膛壓住潤兒,所以那一劍才會由後膛穿入,也是所以那些刺客沒有看清她的臉,把她當做了馮善伊。赫連笑了笑,依是覺得慶幸,至少孩子沒有事。
馮善伊此時也管不得什麼孩子,動也不動盯著她,喉中腥甜:“你說要怎樣才可以不流血。”她喊得太用力,只覺耳畔嗡鳴,最後也不知自己在喊些什麼。
赫連一手拉著她袖子,痛得落下淚來:“你這時候不能慌。”
“我把藥匣子落在那了,我回去拿那藥膏。”馮善伊麵容慘淡,她退開身,扭頭要奔回西舍,李敷一臂攔住她,狠制她於胸前喝醒了她,“沒用的。”
馮善伊愣了愣,掙脫開,重新跪回赫連,拉著她衣領,越扯越緊,滾燙的淚忽地落下來,她記得父親死時,她也沒有哭得這樣慌亂。全亂了,腦中殘存的一切意識瞬間碎落,碾成粉末,揚灑而去,迷糊了視線,遮擋住天地萬物。
“你說,該怎麼辦,該怎麼辦。”馮善伊哽了聲,一拳一拳猛地砸向胸口,“你說怎樣就怎樣。。。。。。”
胡笳漢歌 跋涉篇之七 離
石城落雨了,道路皆是溼的。
馮善伊的胸口亦是溼的,淚與血,皆混在一起。
她把臉貼在赫連額上,記憶中那個無比明豔美好的女子於是便在眼前旋轉著舞起水袖,顫了顫睫毛,那幻影隨即散去,化作無比真實的一滴淚。
赫連素手撫過她的眼眉,張了張嘴。
“你現下不好多說話。”馮善伊忙以手指擋住她唇,喑啞的聲音一日由烈日暴曬了多日的沙礫,硌得人心生疼。
赫連眨著眼睛,睫毛上蘊出一層霧氣,握緊她的食指:“再以後,我不准你時刻讓著我了。”
“不準就不準。”馮善伊忙點頭,面上已無淚可落,“我不讓著你。”
“這一路,我很幸福。”赫連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蒼白如素色梨花,卻很痛,“還是叫馮潤。隨了你,命硬。是好事。”指心無力地滑過幹冽的淚痕,她閉了閉眼睛,咳出了口血,而後再難說出一個字。直至今日,她知道自己再也護不了她了,卻滿心擔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