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的時候每年都會來一次拉薩,搭車也有,騎車也有。”他說話時沒有什麼表情,好像是在敘述別人的事情。“我大學是在成都念的,暑假裡過來很方便。上學的時候也逃課來過,還因為這個掛掉了一門課。”
“那你現在是來故地重遊?”我真後悔在學校的時候,太過於奮進和刻苦。每天不是泡在自習室裡就是鑽到圖書館裡。讀碩士的時候更是離譜,一年級時就修夠了全部的學分,幾乎每天都在上課,之後的兩年則忙著實習和幫導師做專案、寫書。那些我本該在學校裡悠閒自得、用來消磨的時光,都被配置到我自認為正經的事情上去。現在才覺得,這些根本不重要。如果真能時光倒流的話,我絕不會這樣度過自己的校園時光。
“川藏線嗎?也是也不是吧。川藏線上我去過一些地方,要按線路來分的話,川西小環線,川藏南線、北線,阿里大北線和小北線,我都算是走過了。可還是有很多地方都沒有去過,有些去過的地方也還是想要再去。”他語速不快,口氣平和,既不是在炫耀也不是追憶。
“你去了這麼多地方了!”老喻也忍不住感嘆,“阿里大北線走下來可不容易,我都想著什麼時候能進去。”
“那亞丁你也去過了?”我問道。
“沒有,稻亞和墨脫我之前都沒有去過。”他說,“搭車的話,就講不了了,有時候搭不到合適的車。自己騎車進來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加重了語氣說 “那時候,總是想著能快點到拉薩。”
他自己笑笑,又說:“那時候覺得稻亞和墨脫都是川藏線上的‘岔路’,就沒有進去。”
“於是現在你打算彌補一下當年的遺憾?”我一直從副駕駛座位上扭著頭和他講話,脖子都酸了。
“就算是吧。後來想法和那時候也不一樣了。既然終點註定是聖城,又何必介意用了多久到達呢,更不必為了趕路而錯過沿途的風景。”他說。
“你這次是一個人進來的?”老喻問他。
“出發的時候是一個人。路上碰到其他車隊的話,有時候就同行一段,但還是一個人的時候多吧,碰不到能一路同行的。”他臉上帶著笑意,聲調低沉。
“我有一個朋友,才叫搞笑。他身體還是蠻好的,做公務員的。他說要去騎川藏線,他老婆死活不肯。他也不管那麼多,自己練了一年。”老喻嘿嘿一笑,接著說:“後來他真來騎川藏線了,還沒到芒康,就騎不動了。他給他老婆打電話,說騎不動了想回去。知道怎麼的,他老婆說‘不行!都知道你去騎川藏線,回來多丟人!必須騎完!’,他沒辦法只好騎到拉薩去,笑慘了我了…”老喻已經樂不可支了,我也跟著笑起來。
唐寧傑只是淡淡的揚了下嘴角,說:“善始何必非要善終——我自己是這麼想的。有時候我騎不動了,或者就是不想騎車了,就乾脆停下來休息,或者搭車——如果車上也能裝下我的腳踏車的話。”聽他的語氣,好像一切都無所謂,只要隨著心意、隨遇而安就好。
“那也能叫騎行川藏麼——那我乾脆一路坐車,路上偶爾下來騎那麼一下兩下的——回去豈不是也可以宣揚自己騎了川藏線了?”我一副揶揄的口吻。
“你是可以啊,‘騎了’和‘騎完’,本來就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關係,只是程度不同而已。”他倒是無視我的揶揄,“別人並不會真的在意,你說什麼不行呢。”
“那你都是和別人怎麼說的?”我和他較上勁了。
“我?我沒誰可說的,也沒什麼可說的。”他搖搖頭說,很深沉的樣子。我於是轉過頭去,沒再接話。
【49】住在山上的神靈
天上的雲層很厚,卻也還算得上晴朗。我已經習慣了高原的天氣,晴轉多雲,多雲轉陣雨,陣雨轉晴,一天總歸要這樣迴圈往復幾次。
途中經過一處,路邊的護欄被扯出個大口子。老喻篤定地說:“這裡肯定有車子翻下去了。”我探頭張望,聽到唐寧傑說:“看樣子,應該是最近的事情。”
老喻點頭稱是,說:“每年川藏線上都會翻下去幾輛,十有八*九是自駕的。這裡的路已經這麼好的,又不算險,還能翻下去,肯定是自駕的。”
我忽然想起一首詩,和這情況很貼切,就說:“有一首詩很貼切,不過我忘記什麼題目了。說的是‘涇溪石險人兢慎; 終歲不聞傾覆人; 卻是平流無險處; 時時聞說有沉淪’,所以說,在這種好的路段,說不定還倒更容易出事”。
唐寧傑卻忽然笑起來,說:“真是難為這個詩人了,煞有介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