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正門,其實整日都關著,只有老爺興致來了去走一走的時候,或者是家裡有些重大的事情要擺大戲,才會開啟了供人走。 家裡人常走的是東邊的角門,這裡不像正門有三四個人守著,這裡看門的是徐小寺。據說他小時候家貧,是進了廟裡剃度了的,後來不知怎麼就還了俗,再後來便到陳府用身子換了三十兩銀子,然後被安排在這裡看門。人們因他自稱姓徐且行四,便稱他徐小四,再有那些知道他過去掌故的人一說,徐小四就成了徐小寺。 其實下人們多是不識字的,徐小寺和徐小四又有什麼區別呢。府裡面便也只有總管和幾位管家老爺知道這名字的可笑之處,所以笑得出來。徐小寺見自己換個名字,管家老爺們便能每每頷首而笑,便從此不許人們叫他徐小四了。 但是“四”和“寺”兩個字的發音是分不清的,於是每次有人大聲叫他,“徐小寺!”,他便先是答應一聲,然後解釋道:“是寺廟的寺,不是一二三四的四。” 一來二去,這事竟成了府裡的笑料,管家們便也不去理他,那登記的簿子上寫的仍是徐小四。 要說徐小寺這人倒是極憨厚的,只要不笑話他娶不上媳婦,他便無論如何不會惱,即便你罵他是孫子,他也一樣的端著笑臉看你。 這事情說起來也有個緣故,據好事者稱,徐小寺是在寺廟裡待著寂寞的緊了,這才偷跑出來,可是家裡已經沒人了,更沒處說個媳婦去,三五日過去,偷的乾糧吃完了,連活下去都成了問題,就更別提媳婦的事兒了。 這時有個人跟他說,你把自己賣了吧,大約可以換個十兩賣身銀子的,我可以用這些錢給你找個老婆。於是徐小寺便聽了這話,那人便將徐小寺賣給了陳府裡做粗活,當晚從平康里下等的妓院裡找了一個粉頭便充作媳婦推進了徐小寺的屋子。 據說是那女人只呆了一刻不到便出去了,嘴裡還罵罵咧咧的,說什麼原來是個傻子,又有髒死了之類的話。 徐小寺第二日便到了府上,後來連粗活也做不好,便被分派來看門,卻又不敢讓他看對外的門,便只好來看這歸思園的角門了。只是從那時起他便記住了這個忌諱,再也不許人提他娶媳婦的事兒的,只有跟幾個親近的人,如陳羽,才會偶爾的說一句,“女人,真白,真白!”之類的渾話,倒也沒人去理他。 且說陳羽一路走來,光是疏柳扶牆風起婆娑的景緻,便已看的沉醉了,想到那柳蔭深處的美人兒正在翹首以待,心裡更是樂陶陶的。 要知兩人都是每日跟著夫人少爺們轉的,所以夜裡來此銷魂一番,第二日必是沒有精神,故而兩人約定了,每三日才許來這裡見一次面。 陳羽正想著那輕解羅裳壓倒一地殘紅的韻事兒,抬頭便見這角門已然到了。 還沒等陳羽過來,徐小寺已經從窗子裡探出頭來看見了陳羽,便忙不迭的開啟門跑出來,迎上來說:“進去了,女人,漂亮!” 陳羽呵呵一笑道:“這個小四,見了多少遍了都,今天怎麼又絮叨起來,不就是綺霞嘛,容我進去見她。” 徐小寺仍是笑著說:“不是,女人,漂亮!” 陳羽輕“咦”了一聲,往徐小寺胸口捶了一拳,口中說道:“看你那熊樣!改日我們成親時,一定多給你喜糖,只是你記住一點,這些事不許說出去!無論是誰問,都不許說!你可記住了?” 徐小寺答道:“記住了,記住了。” 陳羽見狀跨進門去回頭道:“行了,關上門吧。好好的守著,不許放人進來!”說完陳羽便往園子裡走去。 陳羽這一路行來,只覺秋風漸涼,竟吹的身上有些寒意,想來綺霞在園子裡也定是會有些冷了,正好我來幫他取暖。
第一章二 殘荷(上)
陳羽說道:“說起這七姨奶奶,據說原來名叫柳昹,本是大戶人家小姐,後來十三四歲時家裡犯了事,遂淪落至京城教坊司。她十六歲時以柳隱之名出道,不出旬月便聲震京城,被好事者評為京城四大名妓之一,在教坊司呆了一年有餘,她隨後被這鳳儀樓的後臺老闆不知生了什麼法子,硬是從教坊司給買了過來,到了鳳儀樓,她的名聲更響了。” 杏兒聞言不由嗔道:“誰要你說這個,我會不知道麼?這些個掌故我比你都熟呢!” 陳羽嘿嘿一笑,卻又接著說道:“卻說這柳隱在鳳儀樓呆了也不到兩年便被人硬是給贖了身,這贖她的人,就是那位劉侍郎了。之所以他劉侍郎能把柳隱贖出去,是因為這柳隱愛極了他,並以死向嬤嬤做威脅,這才讓劉侍郎能抱得美人歸。殊不知,惦記著柳隱的人可多著呢,不過是那嬤嬤抵死不肯賣,而且各位老爺們又因為怕傳出去傷了清名所以不肯下狠手而已。可是一見這劉侍郎居然把美人兒娶回家了,自然就有人不忿了,於是,自柳隱嫁入劉家開始,這兩年來,劉侍郎身上是官司不斷哪!” 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