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張席片,早起便感不適,一夏,每每咳嗽得喘不過氣來,大夫說是患了熱癆。這給他的打擊很大,他對生活本已灰心,現在更感覺不到活的樂趣。終於一天,日子走到了盡頭。
那是在一個叫張莊還是李莊的村子。表演結束,壞蛋收錢。一個小小子,衣著光鮮,抱個蘋果,壞蛋盯他看,那蘋果勾起了它內心深處壓抑不下的慾望,它忘了該幹什麼,盤子丟到地上,喜子喊它,壞蛋注意力都在那果子上了,跳起撲上去,把蘋果搶下來,毫無廉恥地一通狂嚼。要說呢,猴子搶小孩東西吃也不是大不了的事,以前壞蛋也幹過,還引起觀眾們一陣笑,但這次把小孩撲倒並且抓傷了人流了血,問題就有些嚴重;若是抓傷普通人家的孩子呢,也不是大不了的事,賠個禮,道個歉,錢都不用賠;但便宜事不可能老讓他們遇著,這回碰著了硬茬。那小孩,聽說是村裡財主的親戚,聽說家裡更有錢還有勢,聽說還是幾代單傳,跌坐在地上,傻呆呆的,丟魂兒一般,哭都不會了。觀眾如炸了窩的馬蜂,一位婦人,抱起孩子號啕大哭,幾位圍過去,勸大人,哄小孩;幾位飛一樣跑去報告財主;幾位扭了喜子父子,幾位拿了棍子,追打壞蛋。很快,報信者擁著一位爺來了,氣喘吁吁,亂紛紛指了猴子或喜子或本前,說,是他是他就是他,滿臉的氣憤。孩子見到了救星,回過神來,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小臉通紅,伸手要他抱,小手上的血拉拉地在滴。那位爺抱過來,大手掌向孩子臉上抹了一把,心疼得要陪了落淚。他把孩子遞給身邊的一個小夥計,轉過臉來,已是怒目圓睜,向看孩子的婦人頭上就是一皮錘,婦人應聲倒地,卻不敢申辯討饒。喜子父子知道惹了大禍,陪著笑臉,連連作揖。喜子看見一隻大腳踹過來,躲不及,正中肋下,腰桿斷了一般,心裡喊,死了。天旋地轉中,聽到壞蛋的叫聲,一大堆腳,穿鞋的沒穿鞋的,噼裡啪啦在可著勁的跺它,喜子撲過去,把壞蛋護在身下。背上是呼嗵呼嗵的連環腳,懷中壞蛋哆嗦成一團,摳著小主人的胸,恨不能變成一條蛔蟲,鑽進肚裡去。
這場戰鬥以喜子方的完敗結束。猴子被打折了一條腿--它是肇事者,理應負更多責任;他們的房車--裝載他們衣服啦被褥啦鍋碗啦的手推獨輪車,被砸爛,一地碎片;人傷痕累累,在嘲笑中,收拾了殘局,落荒而去。
在一小廟,落腳歇息。本前肋骨斷了,疼得厲害,咳嗽,吐血。壞蛋忍不住疼,叫喚,本前心煩,扭住它頂花皮,向牆壁狠狠甩去,一聲悶響,牆壁抖動,屋頂簌簌落土。壞蛋險被拍成餅,粘在牆上。慘叫一聲,跌落在地,早動彈不了了。本前不解恨,拾起鞭子,劈頭蓋臉猛抽起來。喜子好不容易拉住他,看壞蛋,已沒了聲息。“宰了,宰了它。”本前在車上翻騰,“刀,刀呢!老子宰了它,吃猴腦。”喜子也來了氣,“我操你大爺!”他向爹吼,“你殺它,我殺你。”
本前怒極,一招黑虎掏心打來,喜子扭身,到他身後,照腚一腳,本前反手格開,轉身一記旋風腿,喜子手疾眼快,腳未及身,已拿住他腳脖子,順勢摔去,本前不等他勁使足,和身撲上,喜子胳膊早套著了他的脖子,用力一鉸,本前舌頭伸了出來。喜子將他摁在地上。“改、改了不?”本前只顧咳嗽,呼呼喘氣,哪裡還說得出話來。
這是父子最後一次過招。
本前額頭黃豆大的汗珠滾下,喜子很是歉疚,要扶他起來,本前輕輕晃手,喜子侍侯他在地上躺舒服些,用衣袖為他拭汗。本前閉目休息,良久,緩過些勁兒,絮絮叨叨把喜子和壞蛋的祖宗一起罵了,又罰喜子跪。喜子斜眼瞄他,本前明白小崽子已經不把他這個爹放在眼裡。喜子抱了壞蛋出去,本前喊他,沒有應聲。天將黑時,喜子才回。把幾塊窩頭遞給本前,他出去要飯來著,居然還惦記給老爹留些,也不算全無良心。本前心裡稍覺安慰。在褲腰裡摸索,摸索,掏出些東西,張開手給喜子,是錢,喜子接過來,本前睜眼看他,目光頗為溫柔。
“我想喝酒!想吃肉。”
“我買,我去買。”
“給壞蛋捎個果子。”
“記下了。”
喜子打了酒,買了些雜碎。上次吃肉是很久前的事了,肉味已忘了很久。肉啊肉啊,他嘴裡唸叨,腳步慢下來。香香的肉味勾得他邁不開步子,來一口,拉拉饞,他想。又轉念,算了,一起吃吧,何況爹傷重。只是。。。。。。自己肯定要吃虧,爹獨食吃慣了,但凡有些好東西全是他獨吞,喜子看在眼裡,饞在心裡,現在機會來了,路過看過不能錯過。心裡矛盾得狠,最終忍不住,開啟紙包,挑出大腸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