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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的人或鎮裡能記起他、想起他的人,都相信他加班幹活是為了多掙錢。也許是這個原因。人們對自己的夥伴瞭解得實在太少。在他看來,要是他會蠢到別的男男女女幹什麼他就幹什麼,他便可以斷定世間的男男女女幹事情的動機。事實上,全鎮只有一個人能有把握地談起邦奇,但鎮里人誰也不知道邦奇與這個人有任何來往,因為他們只在晚上見面交談。這人名叫海託華。二十五年前他是本地主要教堂——也許要算最重要的教堂之一的牧師。惟獨他知道每星期六晚上邦奇的去向,在邦奇想象中的收工哨子吹過之後(或者到了他那塊大銀表指出的該吹收工哨子的時刻)。比爾德太太,邦奇寄宿的女房東,只知道每個星期六晚上他在六點過後不久進屋,接著洗澡,換上一套廉價的嗶嘰布舊禮服;吃完晚飯,套上騾子——他把騾子養在屋後他自己搭起來的廄棚裡——然後騎著騾子離去。她不知道他去哪兒。惟有海託華牧師知道,邦奇趕著騾子是去三十英里外的一處鄉村教堂,星期日他在那兒的唱詩班裡當領唱——教堂的儀式持續整整一天。然後半夜時分他又套上騾子,整夜騎著騾子慢悠悠地回到傑弗生鎮。星期一早上,當上工哨子吹響時,他穿著乾淨的工裝褲和襯衫又出現在刨木廠。比爾德太太只知道每週星期六晚飯後到星期一早餐這段時間他的房間和自蓋的廄棚空著。惟有海託華知道他的去處和去那兒幹什麼,這是因為一週之內邦奇要去拜訪這位往日的牧師兩三次,上他獨自居住的、鎮里人稱為不體面住宅的地方;沒有油漆過,狹小而又不起眼,光線晦暗,充滿男人的氣息和男人汙濁的臭味。他倆坐在牧師的書房裡靜靜交談:一個身材瘦小,長相普普通通,全然不知道一同幹活的工人把自己視為神秘人物;另一位是個被遺棄的人,五十多歲了,早被自己的教會拋棄。

後來邦奇墮入了情網。他忽然愛上了一個人,完全違背養育他的樸實而好嫉妒的鄉村人的要求:所愛物件應是貞潔處女的傳統觀念。事情是這樣開始的:一個星期六下午,他獨自在廠裡幹活。兩英里外的一幢房屋還在燃燒,黃煙如柱,直衝天邊。中午前,煙火開始冒出樹林的時候,人們就看見了;那時還沒吹收工哨子,人們還未離開。“我看拜倫今天也會停工不幹的,”人們說,“那兒有場大火可以白看。”

“真是一場大火,”另一個人說,“燒的什麼呢?我想不起來那一帶有什麼東西能燒起這樣大的火,除非是伯頓小姐的住宅。”

“說不定就是呢,”另一個人說,“我爹說他記得五十年前大家就說過,那幢房子該燒掉,而且用一小塊肥肥的人肉來引火。”

“也許是你爹溜去放的火,”第三個人說。大家笑了。然後他們繼續幹活,一面等待吹收工哨子的時刻,一面不時地眺望煙柱。不一會兒,一輛載著原木的卡車開來了。他們向穿過鎮區的這位司機打聽情況。

“伯頓,”司機說,“是呀。是叫這個名字。城裡有人說警長已經去那兒了。”

“唔,我看瓦特·肯尼迪喜歡看火,即使他必須戴上那塊警長標記也樂意,”有人說道。

“從廣場上的情形看來,”司機說,“他不用費多大勁兒就能在那兒發現要抓的人。”

中午收工的哨子吹響了。別的人紛紛離開。拜倫卻在用午餐,旁邊放著開啟的銀表。錶針指到一點,他又繼續幹活。他一個人裝車,一趟又一趟地在木料棚與卡車之間往來,肩上放一條摺疊的麻布袋當墊肩,墊肩上摞了一大疊木板,要換別人準會說背不起來、扛不動。正在這時莉娜·格羅夫從他身後進了門,她臉上早已帶上沉靜的期待的微笑,嘴已張開就要說出一個名字。他聽見她進屋的聲音,轉身看見她面孔上的表情在逐漸消失,像一粒小石投進小溪後濺起的漣漪。

“您不是他!”她說,微笑消失之後顯出一副孩子般穩重的驚訝神情。

“不,夫人,”拜倫說。他停住步,扛著一摞木板半轉過身來。“我想不是的。你把我當作誰了?”

“盧卡斯·伯奇。人們告訴我——”

“盧卡斯·伯奇?”

“人們告訴我,我會在這兒找到他的,”她說,態度安詳,卻帶著懷疑、不眨眼地打量著他,彷彿相信對方在作弄自己。“我快進城時聽人們老說邦奇而不說伯奇。可我只認為是他們說走了音,或許是我自己聽走了調。”

“對呀,夫人,”他說,“沒說錯,邦奇。拜倫·邦奇。”他肩上還平穩地扛著那摞木板,兩眼注視著她,她膨脹的身軀,肥大的腰腹,腳上穿的笨重的男人鞋子,鞋子上沾滿紅土。“你是伯奇太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