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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的過錯,遇上有人談淫穢的事,他總是閉目塞聽。然而只消集中地思索半小時,他對喬的行為便幾乎瞭如指掌,就像喬親口告訴他的一樣,除了不知道姓名和地點。要是喬親口對他講這些,說不定他還不相信;因為他這種人對善與惡的表演總是抱著一套固定不變的看法。在他的身上,固執與洞察力簡直就是一回事,只不過固執顯得還要遲鈍一點兒。因此,當喬從樓上沿繩滑下,影子般疾速地掠過麥克依琴敞開的映照著月光的窗前,他睡在窗子後面卻沒有立即認出喬,也許即使看清了繩索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等他趕到窗前,喬早已挪開繩子套好,朝牲口棚走去。麥克依琴在窗邊眼睜睜地看著喬,感到義憤填膺,那滋味就像法官目睹一個生死待判的罪犯,竟在法庭上靠在法警身上朝他袖子上吐唾沫。

他躲在大路與房屋之間的小道的陰影裡,看得見喬站在小道的路口。他也聽見了汽車駛來的聲音,看見車子開過來停下,喬鑽進車內。他可能根本沒在乎車內還有誰,也許他早已明白,他的目的只是弄清車子往什麼方向開走。也許連這個他也明白,阡陌縱橫,路徑相通,汽車可以開往任何地方。現在他折身回屋去,走得很快,還是那樣義憤填膺,彷彿他相信現在他會受到更加高貴更為純潔的義憤指引,而不必懷疑自己的感官能力。他只穿了雙在室內用的拖鞋,帽子也沒戴,睡衣直扎進褲裡,聽任揹帶懸晃著,快步如箭地趕至馬廄,套上高大剽悍的老白馬,重返小路,穩重地縱馬馳上大道,不顧麥克依琴太太從廚房門口不斷呼喊他的名字。上了大路,他仍然不緊不慢地前進,人和馬都有些不自然地前傾,像是在仿效縱馬飛奔的神情,雖然實際上並不存在這樣的速度;像是沉著冷靜,十拿九穩,人和馬都堅信自己全知全能,具有超然的洞察力,目標和速度變得無關緊要。

他騎著馬以同樣的速度徑直來到一個他尋找的地方,卻像是尋找了整整一夜,幾乎跑遍了半個郡縣才發現似的,雖然並沒有那麼遠。他走了還不到四英里便聽見前面有音樂聲,然後看見路旁一所小學亮著無數燈光,這建築物每層只有一個大房間。他早就知道這個地方,但先前他既沒理由也不便了解這裡面竟然會成為舞場。然而這時他騎著馬直朝小學走去,走進四處隨意停放的各種汽車和輕便馬車的陰影,學校周圍的叢林間還拴著鞍馬和騾子。馬還未停蹄,他已翻身下鞍。馬也不拴,他一落地便趿著拖鞋懸著揹帶走去,把圓形的頭和氣得短髭直豎的面孔伸向敞開的門和窗戶;音樂從這兒傳出,裡面照在煤油燈下的無數人影晃動著,沉浸在頗為有條不紊的喧囂之中。

如果他真在思索,也許他相信自己一直在接受指使,而此刻進屋時更是受到大天使米迦勒12的直接推動。顯然,他的目光全然沒有受到室內突然的光亮和熙攘場面的干擾,他穿入人群之中,人們回頭張望,接著弄得大家莫名其妙,開始出現騷亂;而他只管朝那個青年衝去,他真心實意地收養了這個青年,一直努力按自己堅信不疑的正確方式養育他。喬和女招待正在跳舞,還沒看見他。女招待只見過他一次,但她還記得,也許此刻他一露面她便全明白了。她停下舞步,臉上浮現出近乎恐怖的神情,喬見了忙轉過身來。當他轉身之際,麥克依琴已來到他們跟前。他也只見過這女人一面,很可能當時他不屑於瞧她,正像他一貫拒絕聽男人談論猥褻的事那樣。然而這時他端直地逼近她,暫時撇下喬不管。他叫道:“滾開,臭婊子!”他聲若雷鳴,灌入驚駭的寂靜,灌入煤油燈下那一張張震驚的面孔,驅散了停止的音樂,灌入了初夏月光朗照的寧靜夜晚。“滾蛋,娼婦!”

也許他並不覺得自己在橫衝直撞,大吼大叫。很可能他還以為自己站在那兒絲毫未動,堅如磐石,心平氣和,可他周圍那些懶散的貪色鬼卻已亂成一團,驚恐直叫,像是見到了憤怒的報復天使派來的代表。也許他覺得伸去打那青年耳光的手不屬於他自己,他從小撫養他,供給了他吃的、住的和穿的;而青年人閃過那一耳光之後再次揚起的面孔已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張孩子臉了。但是他對此並不感到詫異,因為他所關心的不是那張孩子臉而是一副他同樣熟悉的撒旦的面孔。他舉起拳頭,直盯著那張面孔步步逼近,如歷夢境,像一位大義凜然的殉難者,迎向喬照著他的頭部劈來的椅子。他陷入一片昏眩,也許這昏眩使他有些震驚,但震驚不大也未持續多久。

這時,喬感到頓時一切都過去了,周圍的一片喧囂沉寂下來,只剩他站在地板中央,手裡緊緊抓著那把已經碰裂的椅子,俯視著倒在地上的養父。麥克依琴仰面躺地,現在顯得完全安靜了,彷彿在睡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