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本來還想著今年給我娶個媳婦兒,如今不知何時才能回去。”
“別提了,我新娶的媳婦兒,溫存日子沒過幾天,就只能讓她獨守空閨了。”
蘇淮年安靜地在一旁吃菜,今天的菜大多是上京的口味,清淡而偏甜,她小口小口咀嚼著,吃得心神愉悅,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滴溜溜地四面亂轉,正對上蕭諾直勾勾看著她的眼神。
她湊上前去,蕭諾喝了不少桂花釀,鼻息間都是濃烈的桂花清香。她白淨的臉上有一小團紅,略顯凌厲的一雙眼柔和下來,溫柔而纏綿地看著蘇淮年。
蘇淮年伸手在她臉上摸了一把,“奇怪,不是說這酒不醉人嗎?”她五指張開在蕭諾眼前晃了晃,輕聲道:“阿諾,你怎麼了?”
蕭諾一把抓住她的手,指腹緩緩摩挲著她掌心厚實的老繭,低頭沉默許久,忽而抬眼笑起來,“阿年。”
蘇淮年誒了一聲,只覺手上被握住的力道越來越大,她有些害怕,蕭諾此刻臉上的神色是她全然陌生的,微微上挑的眼尾帶了些無望的哀慟,眼波一轉,又變作凌厲,帶了些狠絕的意味,手上不知輕重般不斷收緊,終於逼得蘇淮年痛呼了一聲。
蕭諾驟然回神,鬆開手去看,蘇淮年手上幾道紅印,是她抓出來的形狀。她一時懊惱,蘇淮年卻關切地看著她,“阿諾,你是不是心裡不爽快?”她將手縮回去,猶豫了一會,眼裡神采一閃,“我去拿月餅給你吃!”
她如同貓兒一樣迅速跑開去,經過凌小紀身旁,拉著他一同去了伙房。
對月傷心人,歐陽奕唇角始終上揚,與凌煜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大抵是鎮守安平這些年的經歷,和平年代西野與大鄢通商,如同其他所有的邊境城鎮,安平並不限制西野國的商人來城裡做生意,每日出入城門的人絡繹不絕……
他說話不十分有條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凌煜也只靜靜地聽。
歐陽奕喝慣了烈酒,這桂花釀香氣雖濃,與他卻如同白水般寡淡。他目光時不時飄向蕭諾那裡,她只一個人坐著,單腿舒展,一腿彎曲,一手隨意搭在膝上,另一手執著酒杯,一口一口將那酒往口中送。她只是那樣隨意地坐著,他不知怎的竟覺出了一股落魄貴族的錯覺,她眼皮微微耷拉下來,尖瘦的下巴勾勒出一張英氣十足的側臉。
歐陽奕覺得手中的酒微微開始發苦,聽著士兵們時不時的幾句耳語,他終於撐不住那笑,垂下眼來,輕聲問道:“將軍可有心上人?”
凌煜剛抿下去的一口酒瞬間梗在喉頭,上也不得下也不得,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嚥下去,狼狽不已。
他順了順氣,怪異地看向歐陽奕,後者眼神迷離盯著他身後某處,他一回頭,蕭諾正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酒,側影寂寥而冷漠。
他瞬間明瞭,剛想說些什麼,蘇淮年和凌小紀並幾個伙伕端著數個食盒出來,蘇淮年走在最前頭,寶貝似的捧著一隻盤子,其上五六個……他眯了眯眼,夜色迷濛,他實在看不清那疊在一起的一團團是什麼。
“各位兄弟,今日中秋,我們有緣被分在一處,便是一家人,這是今日現做的月餅,每人一個,聊以慰藉思鄉之情,只求早日打退西野國,早日回家與親人團聚!”
“好!”一聲疊一聲豪氣沖天的喊聲響起,散坐在各處計程車兵們紛紛起身,有序排成長隊領取月餅,方才的消極情緒一掃而空,所有人都盼著將西野打退的那一日,月圓人團圓,心中有了盼頭,眼前道路便清明許多。
蘇淮年給蕭諾送了一塊月餅,寬慰了她幾句後,頗有些矜持地跑到凌煜身旁,嘿嘿笑了兩聲,亮出遮遮掩掩好一會的一盤月餅。
“這是我親手做的,請你吃,謝謝你請我吃了那麼多栗子!”
凌煜低頭定定地看了一會那一盤物事,做的時候或許就不怎麼規整,加之是熱的,五個圓乎乎的糰子狀物黏黏地擠在一處,並不十分賞心悅目。或許是拿出來的時候又不怎麼小心,白色的麵皮破了個口子,黑色的豆沙正往外流,無論如何看都……不是那麼有食慾。
凌煜扶額,蘇淮年正眼睛晶亮亮地望著他,一臉直白的期待。視線一轉,凌小紀不知何時也湊了上來,正不懷好意同樣期待地看著他,見凌煜的視線飄過來,他立刻又做觀望四周狀,只嘴角的笑意來不及斂去,硬生生憋出了一副猥瑣的形容。
“凌小紀,張嘴。”
凌小紀全心記掛著看凌煜吃月餅時的反應,聽了這一聲,下意識地轉過頭來“啊?”了一聲,一團黏糯的物事結結實實堵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