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說了八個字,言簡意賅地將那場血雨腥風一語帶過,她隱隱約約能在腦海裡勾勒出那樣一副血染涼都的景象,一身是血的男子,穿著他愛穿的白色衣袍,殺紅了眼,瘋狂而嗜血的模樣,浮屍遍地,天下為祭。
那是為了她,大開殺戒。
蕭景姒斂下灼熱的眸,低頭,將楚彧的手,包裹在掌心裡,低低的嗓音,她說:“不怪你,是他們欠我的,不是你的錯。”
楚彧怔在原地,耳邊是他的阿嬈,輕聲軟語,她看著他,眼眶微紅:“毀天滅地也好,濫殺無辜也好,都不是你的錯。”
楚彧也看著她,跟著紅了眼。他的阿嬈,是世間最溫柔善良的女子,也最是狠心,若得她忠誠,她便竭盡全力地縱容。
一刻鐘之後,正是天牢外看守侍衛的交班之際。
幽冷的鐵牢廊道里,腳步聲漸進,有隱隱回聲,人影,被石壁上的油燈拉得斜長。
靳炳蔚抬頭,滿臉結痂的傷口被燈火照得血肉模糊,他看向來人:“她已經來過了。”唇角,微微上拉,手上血流不止,他痛得抽搐著“殿下,魚兒已經上鉤。”
星月殿內,紫湘敲了敲殿門:“主子,魚兒已上鉤了。”
“你替我去將軍府走一趟。”蕭景姒有些睏倦,窩在楚彧懷裡,沒有動,夢囈似的呢喃:“待到天光破雲,你陪我去收網。”
“好。”楚彧拍拍她的肩,“再睡會兒。”
子夜時分,月出雲層,竟是十分明亮,想來,明日是個晴朗天。
安遠將軍府外,燈籠明亮,與月色交相輝映。
章周又添了些燈油,取了屏風上的外袍遞給秦臻:“將軍,後夜天涼,切莫染了風寒。”
秦臻倚窗,凝神不語。
章周便侯在一旁伺候,不作打擾,方入夜幕時分,宮裡的七小姐送來了一封信,之後將軍便一直在等,怕是,國師大人要有動作了。
約摸過了半柱香時間,會池從外回來了。
“將軍。”
秦臻立馬回身:“景姒說了什麼?”
“將軍,七小姐差人來傳話了。”會池走近,遞上一封信箋,低聲道,“七小姐說,萬事已俱備。”
萬事俱備,便只欠東風了。
秦臻看完信箋便燒了,令道:“會池,傳我的口令,召集所有隱匿在皇城的戎平軍暗衛,與欽南王府人馬於南井村匯合,靜觀其變,聽令行事。”
“屬下遵旨。”
秦臻取了兵蘭之上的配劍,拔出劍鞘,坐於燈前,用布擦拭著,道:“章周,天亮之後,你去請天家幾位王爺來看戲。”
國師大人這是要光明正大地搞事情啊!還是要搞大事情啊!
章週會意:“是。”
天方翻了魚肚白,鳳棲宮的東院,乃承慶殿,竹安公主的寢殿。鳳觀瀾一身孝衣,還未出孝,精神頭不是太好,有些憔悴,似乎夜裡難眠,早早便起身,焚了一柱香。
金陵莽莽撞撞地從外頭跑進來:“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鳳觀瀾未抬眼,將焚香插好:“何事?”
金陵張望了幾眼,見四下無人,才走過去,壓著嗓音說:“太子妃娘娘來了。”
鳳觀瀾手一抖,灰燼落在手背上,灼得她抽了一口氣,揉了揉手,她出殿,正逢蕭扶辰走來,鳳觀瀾二話不說,一把拽住她,拉到屋裡,關上門就質問:“你不是和太子皇兄在皇陵守靈嗎?怎麼回宮了?”不等蕭扶辰回話,她便篤定了,“你是私自回宮的?你是不是瘋了!沒有召令,私出皇陵,那可是抗旨!蕭景姒若要治你的罪,誰也保不了你!”
蕭扶辰卻甚是從容淡定:“公主稍安勿躁,我稍後便親自去星月殿稟明,我腹中胎兒有恙,請旨回宮休養。”
鳳觀瀾略微一思索:“先斬後奏?你玩什麼把戲?”
蕭扶辰只是笑笑:“我能玩什麼把戲,只盼著東宮安好。”
“你若真盼著東宮好,便什麼都不要做,不要和蕭景姒對立,不要算計父皇那把椅子,不要貪得無厭。”鳳觀瀾極少如此疾言厲色,“你和皇兄要鬥不過她,除非痴人做夢。”
蕭扶辰一語不發,只是唇邊笑意,越發僵冷。
天光破雲,辰時時分,太子妃蕭扶辰拜訪星月殿,求見國師大人,恰逢不巧,國師大人出宮處理政務,由星月殿紫湘接見。
日出東方,連日陰雨不見,冬陽微暖,涼都城外東南方向一里,南井村旁,有一處小竹林,不過方圓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