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沒想過這麼放縱不羈的一面會屬於顧爾清,她瀟灑有力的動作,她隨身舞動的黑髮,她沉溺滿足的神情,像足了樂隊裡叛逆冷酷的女鼓手。這個樣子的她,彷彿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世間所有的喧囂和紛擾都與她無關。這個樣子的她,神秘美豔,卻又顯得冷酷無情。
又一陣清脆刺耳的鼓聲傳來,伴隨著迎面而來的陌生感將他團團圍住,他一時之間覺得呼吸沉重,攥緊的拳裡也溢位溼滑的液體,不可否認的,他在害怕,她的陌生讓他害怕…
後來是顧爾清發現的他,他沉著俊臉,一動不動地立在門前,著實嚇了她一跳。
“你怎麼來了?”輕柔的聲音忽然取代了嘈雜的鼓聲,聶伯庭意識回籠,才發現原本虛掩的鐵門不知在什麼時候敞開了。他拾起眸光看向她,她似乎在等待他回答,只是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他抿唇,向前走了幾步,目光捨不得從她臉上離開。此時,她的臉蛋已經褪去了剛才的生機與灑脫,恢復到了淡漠安然的模樣。
“你應該在家安心調養。”他言不由衷地說。
狹小靜謐的空間迴盪著他長長的尾音,昏沉的光線把他的臉照得格外的寂寞,顧爾清這麼看著他,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現在還不宜太過勞累。”這時他已經站在她身旁,垂眼看著她。她的額角鋪滿一層細密的小汗珠,在燈光的折射下閃著一圈彩虹般的光芒。她的發跡微溼,大眼清明透亮,紅唇吐氣如蘭,性感而撩人。
“我有分寸的。”她的神色很淡,放好鼓槌後緩緩起身,“時間應該也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他沉默了片刻才點點頭,跟在了她的身後。
他的欲言又止落入了顧爾清的瞳孔,她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跟我說說這個琴行吧?”回去的途中,他忍不住開口問起。一方面,他想讓她多說點話,一方面,他又想知道更多與她有關的事。
“嗯?”顧爾清收回遊離在車窗外的視線,略微震驚地看著他。
“隨便說點什麼也行。比如為什麼是這家琴行,樂器這麼多,為什麼偏偏選架子鼓?”
讓她意外的是,她居然一一回答了他,“這家琴行是靖溪朋友的哥哥開的,一個灑脫不羈的人,別人按部就班地按照流程生活,他卻完全不屑。因為喜歡音樂,高中畢業後就放棄了讀大學的機會,自己建立了樂隊,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聶伯庭一邊看著前方的路況,一邊控制著方向盤,只聽她柔和的聲音繼續傳來:“成家對我不好,我那時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哭和忍,靖溪擔心我不能負荷,就悄悄帶我來這裡。架子鼓和別的樂器不同,可緩可快,你在擊打它的同時,身體的每個部位其實都在跟著運動。宣洩了,流汗了,身體累了,或許心也就輕鬆了。”
聶伯庭忍不住用餘光偷偷打量她,她像是沉浸在過去美好而甜蜜的回憶裡,小巧的嘴角微微翹出好看的弧度。而她溫柔的眼神卻讓他該死的難受,明明知道她的答案不會如意,卻還明知故問,很傻不是嗎?
“你最近還是少去那裡,你這身子現在還經不起折騰。”靜默了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擔心她的身體,更自私地不想讓她回去重溫回憶。
她沒有回答,又側首看著窗外,當車子劃入隧道,燈光變暗的時候才啟辰道:“這是我最後一次提靖溪。”
雖然她的聲音細若蚊聲,他還是聽到了,但又覺得這話不是對自己說的。再次看她時,她的臉隱藏在虛虛實實的光線中,是什麼表情,他看不清。
聶伯庭到後來才發現,那天過後,顧爾清真的做了兩件事:她沒有再回去過琴行,也沒有再提起過周靖溪。
……
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形容顧爾清這樣的女人一點也不過分吧。習慣了平時她的嫻靜少語,也見過了她打架子鼓的冷眼傲然,一個女人竟然會有如此大的反差,聶伯庭想想也覺得不可思議。
“你要這麼待到什麼時候?”
聶伯庭被她的責備拉回了思緒,回過身,只見她鼓著臉一眼不眨地看著他,再加上她語氣裡的不耐煩,全全說明:她生氣了。
連生氣都要這麼可愛嗎?其實聶伯庭更願意看見她多一些情緒,而不是總是冷淡著一張臉。這麼精緻美麗的五官,沒有生氣的表情,沒有高興的神色,沒有懊惱的情緒…想想多可惜。再說她才二十六歲,還在女人最美好的年紀,應該笑靨如花無憂無慮才對,不該老是板著一張臉裝深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