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取藥去了,連鋪面也沒人照管。”殷勇聽說,急問:“叔叔是何病症?請誰人醫治?還不妨事麼?”方氏道:“請的是何先生醫治,吃了幾天藥,總不見轉頭,因盼望得你緊,不想你又遭此大變。”殷勇道:“叔父現有病在身,我母親亡故的話嬸孃切不要提起,且待叔叔病好再說不遲。我且到樓上看看叔父再處。”說畢,進內換了一件青布海青,便上樓來。
原來這殷儉開的是個雜貨鋪面,年過半百隻有一個兒子,名叫殷富,年才十七,卻是個少年樸實的人,雖讀過幾年書,不能通達,筆下只會寫寫帳目,到十五歲上就辭了學堂,幫著父親照管店中生理。這外邊買賣發貨,許多帳目,都是殷勇經手。他兩老口又都是老實人,把殷勇待如親生一般。當下殷勇上樓來看叔父,正值殷儉睡醒,翻轉身來,見了殷勇便道:“你怎麼去了這些時?叫我好生盼望。”殷勇道:“只為那邊有事,因多耽擱了幾天,不知叔叔因何得病?”殷儉道:“我不知何故,胸口脹悶,頭目眩暈,吃藥也不見效,渾身疼痛,連床也起不來。外邊有幾處要緊的帳目正等你來好去討要討要。”殷勇道:“正是,叔叔且放心,這幾處帳目都是容易討的。待叔叔病好了,侄兒們便好出門。”殷儉又問:“你母親康健麼?”殷勇忍淚點頭道:“健。”因坐在床邊說了一一回話,道:“叔叔且安心調養,諸事不要掛懷,侄兒去取藥來。”說畢便下樓來,卻見嬸孃兩淚汪汪與兄弟正在廚房說他母親身故的事。殷富見了殷勇道:“怪不得哥哥去了好些時,可憐姆姆死了我們一些也不知,卻又死得苦惱。”方氏聽了兒子這話,待要哭出聲來,殷勇急止住道:“嬸嬸且莫悲傷,叔叔現在病中,若聽見了一定煩惱,倘再加起病來反為不美。嬸孃、兄弟千萬不要提起,且待叔叔好了再說未遲。”方氏見侄子如此說,只得忍住不哭道:“像姆姆這樣的好人偏死得這等苦惱,叫人想起,怎不傷心?”因將藥煎好,殷勇便送上樓來。
這殷儉見侄子回來,便放了心,吃下藥去就安然睡著。自此日漸輕鬆,母子兄弟俱各放懷,惟殷勇有事在心,這投武勇的話又不敢一時提起。弟兄二人,每日只是小心服侍。過了幾天,便可起床行走。這一日,殷勇不在樓上,方氏不合將姆姆溺水身死緣由一口說出,這殷儉聽了號叫一聲,忽然暈倒。正是:烏鴉喜鵲同鳴,吉兆兇音未保。
不知殷儉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乍施威強徒齊授首 重聚義昆季共銜杯
卻說這殷儉是久病才好的人,身體虛弱,聽得說嫂子溺水身死,號哭了一聲,不覺暈倒在地。方氏著急,連叫:“殷勇,你快些上來!”這殷勇在樓下聽得上面喊叫,又聽樓板上一聲震響,吃了一驚,叫:“兄弟管著店面!”連忙跑上樓來,見叔子跌倒在樓板上,殷勇驚問:“怎麼會得跌倒?”方氏哭道:“只為說了你母親的話,哭了一聲,就暈倒了。”
殷勇著急,連忙將叔子輕輕扶起,口中叫喚,半晌才聽得喉嚨口哽咽轉來,哭道:“我的可憐的嫂嫂!你辛苦了一生,也不曾安享得一日。我先前原要接他回家,他只為有雪姑娘在彼,不捨得拋撇,不想如今遭這樣慘變,連雪姑娘也不知死活存亡。”說罷又哭。殷勇只得含淚解勸,因慢慢扶著叔子仍然睡下。殷儉又問:“如今棺木停放何處?怎麼不回家來商量?”殷勇因將遇劉電,結義贈金、買棺權厝在臨江寺側的話,細說了一遍。殷儉道:“難得這個人如此仗義,日後當圖報答。”殷勇道:“侄兒原不肯受他的,因見他義氣深重,出於至誠,因此受了他厚贈。看他卻是個豪傑,將來必當發達。今番往山東搬他父親的靈柩,往返不過月餘,仍須由水路回來。侄兒原欲往儀真口去等候,再會他一會,他又再三阻我,又勸侄兒去投充勇壯,掙個功名,正要與叔父說知。”殷儉道:“論你的替力漢仗,儘可去得,若做得一番事業出來,也與祖宗爭氣。只是我已衰邁,你兄弟年輕,不能頂立,外邊帳目都是你經手,將來等我略健些,叫兄弟同你出去,把各處帳目清算清算,過後便好叫你兄弟前去取討。”殷勇道:“叔父所說極是。近日聽得沿海地方倭寇又來乘間劫掠,江浙兩省制撫操江已經會同奏聞,現今奉旨招募勇壯,民間有材技者具許投充考試,合用者即註冊報部,分派地方防守。有功之日,即行升賞,比兵丁不同。侄兒侍奉叔父好了,先與兄弟往各處算清了帳目便去,藉此圖個出身。若得見用,分在沿江一帶防守,再討得一個附近地方,便可常通訊息。倘或僥倖得個微名,也不枉了此生。”方氏聽了道:“聽說那倭寇利害得緊,這一刀一槍的事也不要輕看了。侄兒雖然壯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