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取出一圖,展在小道士面前:“臣籌劃六年,惟此一區可暫立國。昨日接到幾處舊將密書,都正練兵積粟待變。臣意先取三山為根本,然後御駕親臨,勇氣自當百倍!……”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四個人臉上表情也越來越開朗。
夢姑聽不懂他們的對話,卻明白了這小道士不是平常人,正處在艱難之中,不得不改裝流亡。於是,說書瞎子口中許多落難公子的故事都在她心裡活動起來,她更加可憐這個倒黴的〃公子〃,對白衣道人這些〃義士〃也就格外敬佩。這些日子積存心頭的對小道士的惡感,轉眼間消失殆盡了。
酒過三巡,小道士低聲說句什麼,三位〃義士〃面露難色。小道士不高興了:“既欲延某一線祀,卻又如此推託!〃白衣道人陪笑道:“臣等竊願王爺以大業為重。況且先前已經……”“時至今日,本王尚無子嗣!〃小道士搶過話頭,生氣地說:“若是絕後,大業縱使成就,又是誰家天下了?”
白衣道人連連解釋:“王爺息怒。實在是弘光帝前車之鑑,深恐酒色誤事,臣等不得不再三進諫。王爺所欲,臣已囑環秀觀主去辦了。〃小道士面色轉喜:“辦成了?”“想來沒有阻礙。袁道姑已對她明說。她只要一見憑證。〃小道士笑道:“這好辦!叫袁道姑領她見駕!〃褚衣人出去一忽兒,又領進兩個婦人。前面那個頭戴道冠、身穿水田衣的自然是袁姑姑;後面一位夢姑看不真切,悄悄向前探探身子,跟著猛地往後一縮,嚇了一大跳!天哪,是她娘喬氏啊!
袁姑姑拉著喬氏竟也向那小道士跪下叩頭了!夢姑又驚又怕,心跳得怦怦響。她自幼溫良、聽話,非常膽小怕事,眼前的景象,本來就比說書唱戲的那些故事更神秘,也更可怕。
母親竟捲了進去!這就更加不可捉摸。夢姑象發寒熱病似地簌簌發抖,不敢再往下看,偷偷溜回家去。
她倚著炕桌,託著腮,想了好半天,拿說書和唱戲的故事套來套去,也沒想出個名堂來。她嘆口氣,不想了,起身從炕洞深處掏出一個小布包,一層又一層地開啟,那對碧玉鐲子第一百次託在她小小的手心裡,那麼瑩潔光潤,象早春新柳初吐的嫩芽,象翠鳥豔麗的羽毛。她把臉兒貼在溫潤的玉鐲上,同春哥的影子便出現在眼前……有人敲門。她連忙藏好她的寶貝,伸了個懶腰,走去開門。
“啊!你!……你找誰?〃夢姑意外地看到,門前站著小道士,他的目光象烈火一樣炙熱,烤得夢姑心裡發抖。
小道士舔舔乾裂的嘴唇,勉強笑著:“就找你!”“不!不!〃夢姑驚慌失措,急忙關門,但小道士身子一橫,擋住了。〃我娘不在家,誰也不讓進!〃夢姑竭力壓抑著恐懼,正顏厲色,口氣非常堅決。
“我知道你娘不在家……你娘方才找我了。你看,這不是你娘給我的嗎?“他舉起左手,無名指上,一隻鑲了梅花形珍珠的金戒指赫然在目。夢姑一見就怔住了,這是母親珍藏多年的唯一寶貝,是當年父親娶母親的定物。原是一對,那一隻已在十年前隨父親入葬了。
趁夢姑發愣,小道士跨進門,返身把大門插上。夢姑慌了,張口要嚷,小道士一把捂住她的嘴,用不容反駁的口氣命令道:“不許嚷!跟我來,有要緊話告訴你!〃除了許多年前,父親曾這樣對她說話以外,這是第一個用強制的口吻指使她的人。她被懾住了,不由自主地隨他走進裡屋。小道士目光灼灼、聲音嘶啞地說:“這戒指,是你娘給我的定親信物。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他說不下去了,眼睛和臉都漲得血紅。夢姑在他的逼視下步步後退,嚇得渾身發抖,嘴裡不住地念叨:“不!不!……”喬氏在袁道姑屋裡呆了很久,才喜孜孜地回家。
白衣道人來馬蘭村才三個月,治了許多人的病,救了好些人的命,遠遠近近誰不說他是活神仙!〃活神仙〃的話,誰敢不聽?袁姑姑說得也對,眼下這朝廷,雖說對百姓比前朝厚道,可他是外夷蠻族,再寬厚也是邀買人心,不能信!喬氏是前朝貢生之妻,知書明禮,哪能忘記忠義為本的正理!
“到底貢生之妻,有見識有心計!〃這是白衣道人說的,聽來很是舒心。因為她並不輕易相信小道士是龍子龍孫,她硬是索看了小道士的龍鈕金印,上面確實用篆體刻著〃大明陽曲郡王朱〃幾個大字。金印為憑,還有假嗎?再聽白衣道人、青衣客說平天下大勢,處處起反塵,省省有接應,不出三五年,大明定當復興,夢姑就是王妃了!
喬氏沒想到自家風水如此之旺,居然能出一個王妃!那小道士也真看他不出,今天擺開架勢,仔細瞧瞧,果然是龍眉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