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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的記憶裡。中學裡有晚自修,機關裡晚上也安排有兩個小時的工作時間,上下班也要叮鈴鈴地響好一陣。只是那些住處遠的,晚上有事的,事業上缺了衝勁的,不想來也就不來了。

回到房間裡,時間才是自己的,三木才是自己的三木。

他住的房間是郵電局的招待所,有衛生間,電風扇,一臺十四英寸黑白電視機。石部長找他談話的第二天,江洪水師傅就開著他那輛桑塔納,把他收拾好的生活用品,一統扔進車後鬥,連人帶物運到了這裡。這地方不能小看,一個月兩百塊錢的住宿費,相當於他一個月零十七天的工資。工資不能多發給你一分,住宿費再多還是可以報銷的,這是規矩和道理了,是一名機關幹部的榮譽。

見習的學生快分配了,時間得趕在今年畢業的學生分配之前,大約總在七月底和八月初。黃三木是幸運的,他在同批見習的學生中,第一個落實了單位,讓養魚場的那幫小子們羨慕去吧,眼紅去吧。

黃三木不相信自己會走運。一年前,他那隻細細的手腕還在和命運無力地較量。他輸了,輸得痛苦,無奈。一雙鋒芒畢露的眼睛,狠狠地瞪著這個無情的世界,殘酷的世界,兩隻眼珠子都快瞪落了地,他還是進了養魚場。

2

曾經,南州就是他的命,他愛南州,這個地方令他著迷。

四年大學,他輕輕易易地拿了兩次一等、一次兩等獎學金,第四個學年沒得拿,是因大家都畢了業。按這個成績,考個研究生是沒問題的,他偏又腦子出了鬼,討厭極了讀書,覺得自己再讀它幾年,不小心再賺個博士來讀,一熬就三十歲了,半輩子耗在書本上,人活在世上究竟圖個什麼呢?況他的英文又是弱項,現在的研究生考試其實是在比英文,要耗一股勁去對付那蚯蚓般的洋鬼子文字,想想更沒勁了。他只是不想離開南州這地方。

黃三木做書生的年代缺少了點做官福份,早先只做過兩年學習委員和幾年課代表,入了大學,瞎撞撞竟撿了個團支書當起來,到了大三,高年級的元老們一走,他竟做起系裡的團委書記,這官做得也委實不小了。

中國的官論的是為人民服務,服務好了自己也大有好處。像系裡、班裡的幹部,畢業分配時少不了是優先考慮留在南州的。

那時的黃三木雄心勃勃,心裡常唸叨的是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之類的句子,這些句子洋溢著偉人少年時代的自命不凡,以及後來的確不凡的歷史事實。在黃三木之前的歷任團委書記,現無一遺漏地留在南州的黨政機關工作,最走運的已經做起了文化廳的廳長,處級就有好幾個了。

那文化廳的廳長榮易勝,是政治系的第二任團委書記,這第二任自然是指恢復高考以後的第二任,文革期間的大學生現在是作不得數的。那天榮易勝到政治系裡來風光,一輛烏亮亮的轎車停在系大樓下邊,與系裡的老師和學生幹部座談了一回。黃三木細細地看了,那榮易勝個頭矮矮的,一張臉是最普通不過的臉,頭髮也沒能油光光地往後梳,仍自然原始地遮擋著腦門,只是一副眼鏡看上去值好幾個錢,文化廳長不時用手指頂一下鏡框,一笑就能笑出個春天來,就真像是有文化了。

黃三木覺得做廳長的確很風光,他是必須做廳長的,然每次想起榮廳長,覺得他委實沒有稀奇處,漸漸就把廳長看小了。那天榮廳長和大家談了回中國文化,把大腹便便(pian)講成了大腹便便(bian),聽去像在講拉大便樣彆扭。他和一位愛好文學的學生幹部講什麼托爾斯泰的成名作《戰爭與和平》,又犯了小小的錯誤,托爾斯泰寫《戰爭與和平》時已經三十六、七歲了,而他在二十六、七歲時就已在俄羅斯文壇名聲大震了。黃三木覺得自己去當這個文化廳長會更好些,至少能把大腹便便和托爾斯泰等問題講得更準確些。

人無完人,話也得說回來。榮易勝在文化界是有聲望的,一是他的政治地位,二是他在中國現代革命史方面的研究。要談起嘉興南湖,紅軍長征,八年打鬼子,四年打老蔣,個個毛孔都能講清楚明白。他做這個文化廳長比那些腦滿腸肥的人是稱職得多了。黃三木對中國現代革命史也是行家,單就延安整風一節,他就在復旦大學學報上發了兩篇論文,這件事榮易勝也聽說了。黃三木覺得自己要到榮易勝這年紀,各方面的成果應該更大些。

他覺得榮易勝的論文偏於知識性,沒有什麼大的突破,榮易勝是勝不過他黃三木的。等畢了業,去省機關混上幾年,局長、廳長,不小心就坐上了副省正省的位置,再往下,想都不敢想了。然他終禁不住中南海的誘惑,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