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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無法不讓人生出太多的感慨。寂靜的山林,這一刻彷彿已經變成了隱退的、淡去的背景,留下的只有那如火焰般燃燒的熱血與激情。

良久,許嶠收起銅鏡,再次伏下身去,緩慢而堅定地重新說出自己的來意:“不動明王府下奉賢使者許嶠,奉請嚴五先生與七先生移駕嚴州,匡扶彌勒。”

可是,嚴五與嚴七的面容已然平靜下來,對望一眼,長長地嘆息一聲。

許嶠心中一沉。

嚴五慢慢說道:“我們曾經在彌勒佛祖面前立下誓言,今生今世,不會離開達摩崖。”

不論嚴五這番話是真是假,他既然這樣說,就絕沒有毀誓的可能。

嚴五與嚴七又閉上了眼。

許嶠怔了許久,忽而說道:“五先生與七先生雖然不能下山,不過,師長有事,弟子服其勞,二位先生的弟子,是否可以代勞?”

嚴五與嚴七似乎吃了一驚,驀地睜開眼來。

許嶠微笑道:“方才從達摩崖上下來的那位小兄弟,身手真是不錯,難怪得世人常說‘明師出高徒’。以那位小兄弟的功底,若二位先生肯放他入世,不出三年,定可光大嚴家刀法。”

無論誰聽到這番誇獎自己弟子的話,都應該高興的吧?

嚴五默然,嚴七卻隱隱一笑,注視著許嶠,目光閃爍不定,過一會才道:“他若願去,那也由他,你自己去同他說吧——下了達摩崖,往左轉,沿著楓林外的那條山溝往上山的方向走,你自然會遇到他。”

許嶠站起身來,臨走時又想起一事:“那位小兄弟叫什麼名字?哪裡人氏?是否知道二位先生的身份?”

這後一點,至關重要。

嚴七淡淡答道:“他姓孟,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其他的你自己問他罷。”

許嶠深深一揖,轉身下崖。

他沒有看見身後嚴五那憐憫的目光,以及嚴七詭異的微笑。

他只想著,無論如何,入寶山不可空手而歸。

再次見到那名在月下練刀的少年時,許嶠的心中,大是振奮,隔了數丈遠便低聲叫道:“孟兄弟!”

那少年一驚,霍然收刀,轉過身來。

秋月下奔過來的那名三十多歲、外表謙和的中年人,他並不認識,但是卻能找到這個地方來叫他一聲“孟兄弟”。

許嶠靠得太近,立刻感到了撲面而來的凜冽寒霜之氣,他後退一步,站定之後,拱一拱手,微笑道:“在下剛從達摩崖上下來,令師指點在下到這兒來見一見孟兄弟,順便商量一件大事。”

他審視著面前這個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卻異常鎮定冷靜的俊朗少年。他方才的一番話,包含著太多的意味——我知道你們的師徒關係,我與令師的關係不同尋常,令師默許了我的來意——但是這少年卻只是聲色不動地等著他的下文。

許嶠心中大是讚許。不愧是嚴家弟子,真有大將之風,果然不同凡響。

他字斟句酌地說明自己的來意。

那少年靜靜地聽完,既不吃驚也不興奮。許嶠漸漸覺得有些不對了。這樣大事,為什麼會是這樣的反應?

但是他心中的警覺已經晚了一步。

那少年的右手動了一動,月下恍惚見到白光閃動,許嶠覺得心口一涼,他過了一會才恍然大悟地低下頭來看著胸前插著的那柄尖刀。

那少年憐憫地看著他,就如看著一個傻瓜:“明心與明性兩位師父不能殺生。他們叫你來找我,就是叫我殺你的。”

許嶠覺得全身的血液正在慢慢凝固不動,他喃喃地道:“就算五先生與七先生不願出山,為什麼……”

那少年看著他一點點蒼白下來的臉,忽而微微一笑:“我叫孟劍卿,家父是台州寧海衛百戶。”

台州寧海衛百戶……這樣的家庭出來的子弟,如果真是忠於朝廷,怎麼可能會跟著他投身於彌勒教、怎麼可能讓他窺見自己與嚴五嚴七不可告人的師徒關係?而如果是別有用意,又怎麼可能讓人輕易窺破自己的家族潛身軍中的秘密?

原來如此……

他見到那練刀的少年、向嚴五和嚴七提起那練刀的少年時,原來就已經註定了他的命運,曾經的豪情壯志、兩年來的躊躇滿懷,卻結束在這樣一個靜默的山林之中,結束在一個他做夢也想不到的時刻?

倒下去之前,他隱隱聽見孟劍卿在他耳邊的嘆息:“你這個人,怎麼就這麼倒黴,偏偏要把我扯進來?”

嚴五與嚴七毫不意外地等到了孟劍卿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