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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楊信說:“娘娘醒了嗎?”

“醒了多時了。”

“喚人了嗎?”

“沒喚。”

楊信進殿去,掀開簾子。

馮憑已經穿好了衣服,坐在鏡臺前面,拓拔泓坐在她身邊。聽到有人掀簾進來,兩人同時回過頭,好像受了什麼驚嚇似的,表情十分詭異。楊信愣了一愣,很快反應過來,笑道:“皇上要上朝了吧?臣叫人來伺候皇上梳洗。”

馮憑轉頭,看了拓拔泓一眼,目光淡淡的,點了點頭。

拓拔泓含糊地說:“好。”

楊信讓人準備水和早膳,又讓人去太華殿取了拓拔泓的朝服過來。

拓拔泓上朝去了。

馮憑一上午,只是身體不適,只感覺有些噁心,想吐。早上的時候還有點迷茫,這時候已經完全清醒了。她越想越不對。

怎麼會有這種事呢?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事呢?他是拓拔叡的兒子,是拓拔叡跟那個女人生的兒子,想想就很噁心。她寧願被狗,被一匹馬上,也不願意跟這個人有任何關係。簡直是太噁心了。

她越想越過不去,體溫一上來,發燒又病倒了。

第35章 進展

拓拔泓一生裡, 有那麼幾個記憶深刻的時候。

好像都是跟她有關的。

一次是他父皇駕崩時。當時還是皇后的馮憑將他召至太華殿。一見面, 他就看到她澀紅的眼睛,什麼都不說,走上來就抱住了他, 淚珠子滾滾而出。

她的本意大概是想將他當做小孩子,做孤兒寡母狀哭泣,但實際他當時已經長得很高了, 看起來跟個大人沒兩樣, 她抱了一會,大概是又察覺到, 便有些訕訕地鬆開他腰, 扭過頭, 改為握住他的手,繼續落淚。那夜一整夜, 她就握著他的手, 有人來, 見到大臣,她就扶著他的肩膀, 將他摟在懷裡, 做出很親近,互相依賴的樣子。

她的手柔軟,溼潤,弄的拓拔泓的心也溼膩膩的,好像有一條軟軟的涼涼的蟲子在心上爬。父親離世的悲傷, 即將登基的大事,他統統沒記起。就只記得了她的手,還有她身上的香氣。

那一夜,她穿的衣服,什麼打扮他都還記得清楚。他甚至記得她頭上戴的鳳簪的樣式,鳳口銜著金珠,鳳凰的尾羽像一小簇燃燒著的金色火苗,又好像是併攏的兩隻佛手。她穿著白素裙,光滑的錦緞面料,上繡著金色的荷葉和蓮蓬。他覺得這一身很好看,溫柔,素雅又潔淨,很想看她穿,可惜那之後再沒看過她穿那身衣服,也沒看她再戴過那鳳簪。

她一直想表現出他還小,還是個孩子,還需要人照顧保護的樣子,以便於更好地樹立自己監護人的地位。但拓拔泓的個子已經比她還高了,所以兩個人都有點不自在。拓拔泓希望自己可以再縮小一號,以便於被她摟在懷裡,或者攬在胳膊底下。她大概也希望他能夠縮小一號,這樣才好掌控。否則一個年輕的女人,對一個已經長成大人的、有著獨立的思考,足夠強壯的少年,不管怎麼定位自己的角色,都有點尷尬。

但這是沒辦法的事,她不夠老,他又不夠小。

他對那天印象那樣深,大概是因為從小到大,沒有人那樣摟過他,沒有人那樣握過他的手。小的時候,他父親偶爾會抱他坐在膝上,常太后也經常會抱他問話,但他感覺都不深。他父親是男的,常太后太老了,又愛俗氣,他不喜歡。

還有一個,便是他的初夜過後,那連綿了半月的暴雨。

天下著雨。

早上下雨。

中午下雨。

晚上下雨。

吃飯下雨,睡覺下雨,讀書下雨。

發呆還在下雨。

隨時都在下雨。耳中聽到的聲音永遠是稀稀嘩嘩的,雷聲轟轟隆隆的,宮簷下水流如注,宮中水流成河,排水道都不夠用了,淹沒了一片,站在宮殿前就可以看海。到處都是溼噠噠的,水澇澇的,幾乎讓人懷疑世界要毀滅了。

停不下來。

空氣溼潤而粘稠。

天色也總是陰沉沉。這樣的雨,拓拔泓也無處可去,就終日地坐在她床邊陪她。

說話,喝藥,吃東西。

她臉色雪白,躺在銀紅錦被裡,一張臉只剩下眉毛和眼睛有顏色。但還是醒著的,也沒有絕食,也沒有生氣,不願意說話。只是精神懨懨,說話的聲音很小,有氣無力的,像是被鬼掐著脖子。

藥送過來,拓拔泓給她喂。

食物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