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顧方澤笑起來眉眼柔和,嘴角微微翹得很自然,乾乾淨淨,沒有那個年紀該有的鋒芒畢露,卻含蓄沉靜像一首詩。偶爾也會大笑著揉亂她的頭髮,穿著高雅精緻的名貴服飾陪她逛夜市吃臭豆腐,有些無奈的,但目光清澈笑容雋永的說,李漣漪,這回我能不能從普通朋友上升為你的好朋友了?
大雪封路的那個夜裡,他牽著她的手在長長的人行道上慢慢的走,十指相扣,他是那時唯一給予她生存的勇氣與力量的人,如果沒有親身經厲過,沒有人會知道,那是怎樣盛大的溫暖與感動,如澎湃的海潮,在記憶深處隱秘地洶湧。很久以後她也模糊地想過,或許這麼一直走下去,路的盡頭,就是他們倆的一輩子。
六年後的顧方澤越發的沉默,清俊陰鬱而寡淡,成為人們心中的那一輪冷月,高不可攀,遙不可及,生起氣來總是一聲不吭,但會賭氣般用力地摔門。有時候寵她寵得厲害,有時候又僵冷得像冰塊,非得她拉下臉低聲下氣去哄去道歉才肯融化幾分。他在無數女人之間遊刃有餘,卻又認真固執地一次次提醒她,我是你的丈夫。
那些舊日的片段一股腦地湧上來,像年代久遠的膠片一幕幕飛快的掠過,那些承諾,誓言,耳邊的呢喃,掌心的溫暖,都是真心的吧?
可為什麼要如此輕易的親手摧毀與辜負它們?
她的願望很平常很普通,要實現並不難:一個安定的家,一個愛她寵她的丈夫,還有一個可愛的孩子。
可這些在他們心中,其重要性永遠不可能佔據第一位。
……這三個男人,都曾讓她感覺到愛的到來,緊接著在她泥足深陷時一巴掌將她從美夢中扇醒,告訴她:
你憑什麼?
山風一陣陣刮過來,她覺得有些冷,那寒意鑽入面板,緩慢侵蝕冰封著骨骼,牙齒開始打顫。
裸露的肩膀兀的傳來一股暖意,她陡然一驚。
那是一件深色的西裝外套,上面有她非常熟悉的氣息。
轉過頭,就看見顧方澤緊緊皺著眉頭,不悅,“怎麼把外套給脫了,還出來吹風?”說話時眉宇間彷彿瀰漫著淡淡的未散的陰鬱,可再仔細一看,又消失不見了。
李漣漪沉默地看著他,他長得真是好看,五官漂亮又挺括,這麼安靜地站著不說話,就已經是一道明媚的風景。看著看著,她的心中,開始慢慢生出一絲藤蔓般的淡淡的恨意。
許久,她說,“這裡太吵了,我想回去。”
顧方澤挑起眉頭,為她的答非所問,但很快地,他唇角勾起,露出抹笑,“好,”伸手將披在她肩上的西裝外套緊了緊,“等宴會結束了,我們就回去。”
她任由他動作,聲音提了提,重複道,“我想回去。”
終於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他頓了頓,不動聲色地收回手,笑意慢慢收斂,“你怎麼了?”
她不說話,單是冷冷注視他。
他的演技太好太精妙了,她不是他的對手,永遠都不是。
顧方澤緩下聲音,道,“聽話,咱們再等一等。”
李漣漪心想這是一個笑話,所以便笑了起來,“等?等你把“騰飛”的股份全部佔為己有之後再走對嗎?”
顧方澤一愣,臉上閃爍一點不分明的表情,含糊而隱約。
她可不可以認為這是一種變相的預設?
心臟“噗”的一聲,像熱氣球被針戳出一個小孔,從膨脹到幹疼,還沒接觸到幸福與快樂的雲端,就已經瘋狂的墜落。
周圍寂靜得幾近僵硬的緊張空氣裡,他的半邊側臉隱在陰影之中,如他的心思,永遠讓人看不真切,聲音亦是淡淡的,沒有半分被戳穿的慌張,“你還聽到什麼了?”
原本還隱含殘留的那一點希望與不死心,如離弦的等,飛快的射出去,脫靶,哐噹一聲,墜地,生生折成了兩截。
在回去的路上,她異常的安靜。
顧方澤從頭至尾沒有看她一眼,面無表情將車開得飛快,闖了無數個紅燈。
李漣漪看著半掩在陰影裡的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還該說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卻聽見他淡淡地說:“我只是想得到你。”
“……”
“當年所造成的後果超出了我的預料,我從沒想過要傷害你。”
認識這麼多年,他們倆之間的相處,向來是她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他或是安靜耐心地聽,或是裝作什麼也沒聽見,要不然就是三言兩語封她的嘴。
從未像今天這樣她沉默不言,反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