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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部分

,自然是國無異政。只因民間有萬不通情達理者,遂爾家有殊俗。即如男女居室,有言“夫妻”者,有言“夫婦”者。妻者齊也,與夫敵體也。婦者伏也,伏於夫也。

男家取妻,父納采,婿親迎,六禮俱備,以承宗祧,故男先於女。曰“奠雁”,曰“御輪”,是齊字一邊事。女家遣嫁,定申送門之戒,仍是寢地之心,是伏字一邊事。所以天氣下降,地氣上行而為泰。到了民間小戶人家,豔夫家產業之豐饒,涎女家妝奩之美備,這其間攀援歆羨,蔓瓜纏葛,就不能免了。夫婦之際,本然看得是烏合之侶,一但有變,如何不生螽起之像?

況且小戶人家,看得自己女兒總是好的,這又是家家如此,戶戶皆然的性情。女兒蠢愚,說是女兒厚道,“俺家這個女兒,是噙著冰凌,一點水兒吐不出來。女婿想著欺降,叫族間幾個小舅子,抬起來打這東西!”女兒生得略有才智,便硬說“俺這姐兒,是合戶中第一個有道理有本領的姑娘。”婿家小康,也不管翁姑之勤儉,夫婿之謹飭,俱是女兒到了他家,百方調停,才漸漸火焰生光起來;婿家墮落,便說女兒百般著急,吃虧權不己操,到如今跟著他家受難過。或自己女兒醜陋,硬看成是黃承彥以女妻諸葛。又其甚者,女兒或賦《黃鴿》,又不妨李易安之負趙明誠矣。此民間女家性情之大較也。

這巫家正是看翠姐姿性聰明,更添上戲臺上綱鑑史學,是出眾的賢媛。這翠姐與丈夫生氣回來,又沒人送,臉上羞,心內惱,向母親兄弟們訴了膚受之恚,這巴氏肚內,是萬萬沒有“不行焉”三個字。因此待親家母面上冷落,話中帶刺。看官就曉得這半回書,是勢所必至,理所固然的了。

卻說王氏坐轎而回,氣得一個發昏章第十一。下轎從後門到院內,上的堂樓,坐個低座,手拿扇子,畫著砌磚,忽的一聲哭道:“我那姓孔的兒呀!想死我了。我今夜還夢見你,想是我那孝順媳婦,你來瞧我來了?我再也不能見你了,我的兒呀!”這冰梅手捧一杯茶,送上樓來。聽的奶奶哭的言語,說:“奶奶吃茶。”王氏那裡答應。冰梅放下茶,把頭抵住門扇不言,淚滿衫襟,鼻涕早流在地下一大攤,咽喉逗著,直如雄雞叫曉,只伸脖子卻無聲。興官倒在王氏懷中,也是亂哭,卻說道:“奶奶不哭罷,奶奶不哭罷。”

這是巫翠姐今日沒道理,就弄的合家大小齊哭亂號起來。

巴氏還喜今日總算為女兒少出了一口氣兒。

卻說家中如此大變,紹聞上那裡去了?原來紹聞打發母親上丈母家,料得午後方回,心中是改邪歸正的人,再不敢亂行一步,錯會一人,徑上南園訪賢。

恰好王象藎僱了短工在井上絞轆轤灌菜,只見少主人來了,真如天上降下一般。原來王象藎移在南園,紹聞總不曾來過一次。今忽而到了,急喚女兒改畦,自上屋裡搬出一張小桌,趙大兒拿出一個低座兒,放在井沿一棵核桃樹下。趙大兒把煮的現成的茶捧來,放在桌上。女兒出來改畦,向紹聞笑道:“大爺今日閒了麼?俺奶奶好呀!”真如一朵小芙蓉,天然不雕飾。兼且舉止從容,言語婉暱。紹聞不覺心裡又親愛、又敬重,答道:“你走了,你奶奶想你哩。”王象藎道:“叫他娘們略閒些就去送萊去。當下天又熱,這菜一天沒水,就改個樣兒。”

紹聞看這菜園時,但只見:

庚伏初屆,未月正中。蟬吟繁樹之間,蟻鬥仄徑之上。垂繘而汲,放一桶更提一桶;盈科而進,滿一畦再遞一畦。駝背老嫗,半文錢,得蔥韭,更指黃瓜兩條。重髫小廝,一瓢飲,啖香杏,還羨蜜桃一個。小土地廟前,只有一隻睡犬。大核桃樹下,曾無半個飛蠅。不覺暗歎道:“舊高樓大廈,反不能有此清幽。”

少頃,只見趙大兒在屋門叫道:“先打發澆水的吃飯。大叔的飯也有了。”澆水短工,聽說一聲,便住了轆轤。女兒也放下改畦鋤,到井池邊洗了手,自向屋內幫母親去。王象藎拿出短工的飯,放在另一株柳樹下。短工吃完,將所用碗箸向桶洗淨,自覓一株樹蔭,展開布衫,枕了一個竹枕,呼呼的睡去。

王象藎把小桌抹淨,捧出飯來,三回放完。紹聞一看,乃是一盤韭菜,一盤萵苣,一盤黃瓜,一盤煎的雞蛋,中間放了一大碗煮熟的雞蛋,兩個小菜碟兒,兩個小鹽醋碟兒,一盤蒸食。品數雖甚家常,卻精潔樸素,滿桌都是敬氣。王象藎道:“家中沒酒,我去打一壺來。”紹聞道:“我不吃酒,且誤了說話。你且坐下。”王象藎坐在一個草墩上,看紹聞吃。

趙大兒叫女兒送的茶來,又澆了自己栽的鳳仙花兒,回屋而去。這紹聞覺得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