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梁氏睡成了貼皮肉的母子。這女娃兒叫做溫姑娘,已七八歲,視生母還不如嫡母親呢。每日叫一個丫頭杏花兒——已十七八歲——伺候著。這三口兒成了一家。張類村與杜氏成了一家。張類村從不登樓,梁氏毫不介意。
這杜氏也甚喜溫姑娘離手離腳,自己獨諧伉儷。卻一家兒日遊太和之宇。
誰知杜氏生此一女之後,那熊羆虺蛇,再不肯向夢中走一遭兒。梁氏望子情切,少不的不得已而思其次,意中便想把杏花兒作養了罷,爭乃杏花兒眇目麻面,矬身粗腰,足下也肥大的要緊。秘地裡也與張類村商量過幾次,張類村只說:“我年紀大了,耽擱人家少年娃子做什麼。陰騭上使不得。”又遲了一年,梁氏道:“你也不必過執。你想咱二人年近六旬,將來何所依靠?東廂房哩,再也不見一點喜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若說將來侄子過繼,南院的那一門,只有一個正心。若說咱為正心另娶一房,將來要孫子過繼,未免難行。不如你將就些,萬一杏花兒生一男半女,豈不是萬世良策?”這一片言語,也動了張類村廣種無不薄收的意思。忽一日梁氏得了一個空兒,便暗中作成此事。也是張類村積善有素,天命不叫他中絕,春風一度,恰中吉期。後來杏花兒便想鹹惡酸,害起“一月曰胚,三月曰胎”症候來。這梁氏暗中喜歡,秘告於張類村。
張類村便默禱文昌,許下修橋、補路、放燈之願。
惟有杜氏,並不知老兩口子,秘地做了這殺人冤仇之事。
總緣杏花兒生的醜蠢,也就毫不防範。況且本自獨寵專房,因此諸事俱不小心。忽一日看見杏花兒腰肢粗上加粗,不像向來殷勤。又細勘確察了兩日,心內忽一聲道:“是了!是了!”
這杜氏是不許街頭賣夜壺的性情,一但窺其所以,便氣的一個發昏章第十一。
那一日叫杏花兒:“你與我把東廂房地掃一掃。”杏花兒怎敢怠慢,只得拿了條帚,向東廂房去掃。掃了一會,杜氏進房去,只聽得說:“你為甚的把我的鏡匣子弄歪了?”那杏花兒還不曾唧噥出一句話來,又聽杜氏道:“你還想強口麼!”
這東廂房已早打鬧起來。梁氏聽見廂房吵打,心中有事,便作速下樓來吆喝。只見杜氏單單打的杏花肚子。梁氏慌了,罵了幾句,扯住杏花說:“你上樓去。我的丫頭,那個敢打!你的身分,也比他高不多,你還打不起人哩。天下那個小老婆敢裝正主母身分,硬要打人?你一發天翻地覆起來!”
卻說杜氏,向在嫡室上邊妻容妾順,原是有尊有卑的慣了。
今日遭此毒罵,一時也不敢驟為撒野。只因杏花兒有胎,忿恨之極,便辦下舍死拚命心腸。略遲一會,硬回口道:“大奶,打人休打臉,罵人休揭短。我是您家小老婆,誰人不知?也不該為著一個使女子,便無情無義的罵我!”梁氏道:“只為你心腸太不好!”杜氏道:“我心腸怎的不好?”這杜氏竟是一遞一口的廝嚷。總因梁氏平日是個柔性兒,杜氏漸漸的話兒竟唐突起來。那杏花兒上樓來,嚇的搐做一團兒,只推溫姑娘下樓去勸。這**歲女娃兒曉的什麼,只說道:“姨媽,你看你的花歪了。”那杜氏向頭上摸著花兒,撕在地下道:“我還戴他做啥哩!”
道言未已,只見張類村同侄子張正心到了院內。這伯侄二人從來不曾經這樣吵嚷,吆喝彈壓了幾句。張類村氣的直上前廳來,張正心跟到了廳房。坐下,張正心問道:“適才這是怎樣了?”張類村道:“前生命裡沒兒,也就認命罷了。偏你伯母賢慧起來,要弄些笑話兒,叫我見不得朋友。”張正心悄聲道:“侄兒前日聽侄婦說,伯伯這院裡有一樁喜信,說是杏花身邊有個緣故。豈不是咱家大喜事麼?”張類村道:“偏偏杜大姐這幾年沒有個喜兆兒。”張正心道:“伯說錯了。不拘杜大姐、杏花兒,與我生下兄弟便好。伯已年邁,愚侄情願領著成人,教他讀書。咱是祥符單門,愚侄每見人家雁行濟濟,叔侄彬彬,心下好生羨慕。回顧自己,卻是獨自一個。伯又年尊,近日輕易不到世故上走動,侄子好生孤零。況且咱本祖雖有人,現今隔剩侄只願保重這個喜信。”張類村道:“可恨杜大姐,單生個女兒。你伯母又胡亂攛掇,叫我做下老而無才之事。杜大姐前日窮究了我一夜,我沒敢承當。次夜又根究個不了,我原據實說了。今早我還睡著,杜大姐就起來了,我只說他是梳頭哩,誰知他是掉淚哩。我問了一句:‘天色大明瞭不曾?’他答應道:‘我是瞎子,問我做什麼!’氣狠狠的。我就知道事不好。今日一發吵嚷起來。將來要惹人家傳笑。”張正心道:“人家傳笑是小事,咱的祖宗血脈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