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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部分

不中聽的話,作者為譚孝移的面上,也不忍為之多述。

這譚紹聞急不可支,幾番著德喜向盛宅討信。那盛宅門第高大,管門的都大模大樣,如宅門二爺、快班頭役一般,德喜也難細為探聽。又一日,見盛宅門首,一頂馱轎,一乘坐轎;出來的有男人,也有女人;有坐轎的,乘車的,騎馬的,作揖打躬,只聽說回山東去。盛公子也騎馬去送。德喜兒如何能詳問,只得轉回來回覆主人。

又遲了兩日,譚紹聞只得帶德喜親上盛宅來。門上說明;盛希僑出迎。手扯住譚紹聞說道:“我正要與賢弟說話,來的正好。”進了退思亭坐下,吩咐道:“拿暖壺注一壺茶,爐中添上香。不用你們一個人伺候,把門向外搭了,著一個人看著門,不許閒人進來。——不是怕聽見,是怕人打了我的話頭。”

因拍案叫道:“我已是氣死了的人,賢弟怎不來看我。”紹聞茫然不知所以,便問道:“你說是怎的了?我不知曉。”盛希僑道:“說不起!說不起!再不料俺家第二,全算不起一個人,把人氣死了。說不出來,又遮掩不住:第二的把我告下。”紹聞道:“這是怎的了?我不信。”盛希僑道:“你不信麼?冤屈,冤屈,正要尋賢弟訴訴,恰好你來了。你閒也不閒?”紹聞道:“閒著哩。”盛希僑道:“賢弟既然沒事,我一發細說與你聽。賢弟不是外人,我不怕你笑話,你也不敢笑話我。”

因走到院裡道:“誰看著門哩?”寶劍兒答道:“寶劍。”盛希僑道:“聽我對你說:向廚下吩咐,把山東舅太爺拿的東西,收拾午飯。我與譚爺講句閒話。開門到廳上就要飯,若是遲了,把你們下半截都打折了。”寶劍答道:“是。”盛希僑轉身又到書房,還不曾坐下,便說道:“賢弟,你是個寡丁子,好不快活。我想人生在世上,萬萬要不的是這兄弟。”紹聞道:“這話太奇。”盛希僑道:“你說太奇?我說起來,時刻把你肚子也要氣破。你說恨人不恨人,偏偏我就有這號兒兄弟。”紹聞也覺得其言刺耳,因想要那二百銀子,也只得任其所說。

盛希僑道:“論我一向不成人,這也是人所共知的;把家業化費了一點子,這也瞞不得人。若說俱是我葬送了,我萬萬不服。這舍二弟身上,也化費的不少了。論起舍二弟,我何嘗不見他親?先父臨老時,原矚咐我讀書為重。我是天生的怕見書。我常說,我不通,該叫舍弟也不通麼?年年與他請先生唸書。江南的舉人,浙江的進土,拔貢,副榜,天下有名的好學問人,我都請過。那一年不費三二百金以外?咱坐這屋子,就是他念房。你看上面‘退思亭’匾兒,是先藩臺公親筆。你時常在我家,你到過這院不曾?紹聞道:“雖說不曾到,卻也聽得他在這院唸書。”盛希僑道:“這是他與先生獨院。唸了好幾年,總是一個皮秀才。”紹聞道:“你說二賢弟不通,他現今怎的中副榜呢?”盛希僑道:“就為這,就為這。若說他的本事,如何能中哩。上年郭寅伯——如今在部裡升了郎中,原是舍弟的冰臺。舍弟的外父,是徐州府靳宅,著提塘寄我一封書,是催舍弟上徐州完婚的話。我想舍弟的外父,現在湖廣做知府;舍弟的舅子,十七八歲新進士;他的連襟邵老先生做翰林,已開了坊;舍弟是個半通半不通的秀才,賢弟你說這親完的完不的?那一日我與滿相公說話,我說愁死我了。老滿問我愁啥哩。我說徐州府迎親一事。老滿道:‘打點房內妝奩,路上儀從,共得多少銀子?’我說:‘你真是井蛙之見。咱家是舊進士,做過藩臺。靳府是現任知府,又有新進士——聽說還不曾娶親哩。咱家去了一個女婿,竟是比‘白大人’大一級兒,不說隔省迎親,臉面不好看,叫人家千金姑娘,怎的對丫頭婆娘們?’老滿道:‘不難,不難。如今八月河南鄉試場,費上幾兩銀子尋個門路,萬一中了,徐州迎親,豈不體面好看?’我說:‘大人冰清玉潔,那有門路?’老滿道:‘天下無論院司府道,州縣佐貳,書辦衙役,有一千人,就有九百九十個要錢作弊的。’他又說怎麼作弊覓槍手,打連號,款款有理。我就依他去辦。到揭曉,舍弟果然僥倖中個副榜。雖說沒得中舉,這也罷了。老滿開發槍手、打連號謝儀,共花費一千有零。此後上徐州迎親,全不說妝奩花費,但人家傘扇旗牌是簇新的,咱的紅傘大扇回龍金瓜旗牌,不是爛的,就是稀舊不堪的,如何船上搠門槍,如何進城,說是河南盛宅二少爺迎親哩?少不得又到職事廠配上些件數,換成新的。這就百十兩,不在話下。通算起來,他身上也化費一萬餘兩。如今娶過媳婦子來,一心要與我分。每日在家母上邊唧噥,寫書叫家母舅來分排。算了幾天,說我還該找他一千二百有零。我一切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