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的裁員決定,剛才辦妥了全部手續,如果又叫我回來上班,其他被裁的人怎麼辦呢?公司不可能把其他人的裁員決定也收回,憑什麼只讓我一個人留下來,對他們九個人來說太不公平了吧?”
莫妮卡無法理解我了,“你願意接受被裁員?”
“這是我的宿命。”我繼續低頭收拾抽屜裡的東西,“莫妮卡,謝謝你為我努力,但我已經不需要了,這裡讓我的精神頻臨崩潰,離開是更好的選擇。”
“不,這是你最壞的選擇!”
“裁員由得了我選擇嗎?”
她失望地搖了搖頭,“對不起,我……”
這句話再也說不完整了,莫妮卡無法忍受周圍人們異樣的目光,轉頭衝出了辦公室。
我也不回頭去看她,把東西都收拾好,裝進一個大手提袋。
最後,還沒忘記電腦前的兩隻小烏龜,把它們從魚缸裡拿出來,裝在一個塑膠袋裡。
這裡的一切都完結了。
今天,是我最短的一次上班時間。
上午十一點,我帶上所有的東西,與銷售部的同事們一一道別。
老錢抓著我的肩膀,長吁斷嘆了半天,大概是兔死狐悲唇亡齒寒之意吧,貼著我的耳朵低聲道:“都是侯總這個畜生搗的鬼,總有一天我會替你收拾他!小兄弟,外面的路好好走,有什麼需要幫忙就儘管來找你老哥我。”
我微笑著點頭,接著就是田露了,她面色尷尬地說:“高能,不管你怎麼看我,也許我們有些誤會,但現在我祝你平安。”
不需要看她的眼睛,我只是輕輕恩了一聲,向所有同事說了再見,拎著大包小包和烏龜,走出天空集團中國區總部的前臺。
再見,我的“天空”,假如還能再見的話。
坐進電梯居然只有我一個人,看著鏡子裡自己平靜的臉,這才漸漸感到一些悲傷,從胸腔深處滲透出來密植到灌滿全身每一根血管。
悲傷可以逆流,但卻不能成河。
孤獨地走出東亞金融大廈,就連平常十分警惕的保安,也沒有再多看我一眼,即便我嫉妒可疑地提著許多東西。
走到大樓外的天空下,仍然是陰沉的一片烏雲。我忍著越來越洶湧的情緒,努力保持筆直的身體和脖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在心底告訴自己一個事實——
我失業了。
雖然手上的袋子很重,身體卻感到輕鬆,彷彿比空氣還要輕,風一吹就能飛起來,飛到幾十層樓的高度,從寫字樓外面看十九層的玻璃幕牆,看著侯總、老錢、田露,還有莫妮卡,看著天空集團的同事們,看著十分鐘前還屬於我的辦公桌,現在卻被收拾一空,不再屬於_我其實從來沒有屬於過我,這不是我的公司,也不是我的世界,從來都不是!
可惜,直到今天才明白這一點。
我要去哪裡?
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失業的同義詞不就是回家嗎?可現在能回家嗎?媽媽就在家裡,該怎麼向她解釋?告訴她我被炒了魷魚,沒有收入了,要父母來養我了?
絕望地走進熱鬧的大街,中午人潮澎湃,各色男女呼吸著渾濁空氣,像暴風雨中的大海,而我是被風暴圍困的孤島。無數人擦肩而過,卻沒有一個注意到我,除了兜售假冒勞力士的小販。路邊商店放著震耳欲聾的音響,餐廳飄出人肉被烤熟的氣味,美容店裡衝出頭髮被燒焦的女人,品牌店裡飛出一隻打折八百塊的運動鞋……
濡染,一個冒失鬼撞到了我的胳膊,他驚慌失措地向我說了聲“對不起”,而我看到他的眼睛裡在說:“哎呀,小紅你別跑啊,快聽我解釋,我不願和你分手啊!”
接著他繼續向前衝去,消失在人潮旋渦中。我回頭看他時,雙腿還在往前走,沒曾想又撞到了別人,只聽到一個尖利的女聲:“哎呀!”
然後就聽到她一陣劈頭蓋臉地罵我,沒看清她長什麼樣,卻看到了她眼睛裡的言語:“該死的臭小子,你差點弄髒了我的新裙子,這可是我為了中午的鄉親特意挑選的。”
才注意到她的長相,都已半老徐娘了,大概是尋找第二春吧。
我連說對不起躲到旁邊,卻無意間看到一個小姑娘的眼睛,她的心裡在說:“爸爸媽媽都不要我了,你們不要離婚啊!”
不,我不要看別人的秘密!
就當我再度轉頭,正好對著一個老人的眼睛,他心裡在說:“哎,我的兒子要不是當年高考落榜自殺了,現在大概也是像你這樣的年齡吧。”
痛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