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自謙了,張某性喜蒐羅花卉,圃中此本‘千日醉’乃天山絕頂異種,為在下移種繁植,用以釀酒,不但芳香醇厚,而且每飲必醉,但頭不暈,口不燥,其味無窮。
尊犬大概是及入花香量多,沉醉過去,恕張某多言,尊犬平日是用酒食吧!不然怎會如此,最好其餘三犬系置門外,免再有失。”
餘東藩臉色一紅,生出駭異之色道:“可是這隻獵犬無救了麼?”
張恂淡淡一笑道:“花名‘千日醉’,當然是千日後回醒,並無斃命之憂,恕張某無解救之方。”
餘東藩不禁一愕,假笑了兩聲,用手招來一名手下,喝道:“將此犬帶回,並命他們就在門外等候,不得驚擾。”
那名手下立時竄入圃中,一手掩著鼻子,一手抓著犬頸頸皮,疾掠出莊門。
此時張恂含笑道:“餘公子,請。”
錦城公子餘東藩並肩走入大廳,落座獻茶後,張恂含笑問道:“張某雖在川藩衙署親候公子數次,但知公子江湖英傑,遠儕仲連,不喜與俗人為伍,今公子駕臨敝莊,不知有何事見教?”
此言語意損刻,又顯明之極,餘東藩哪有聽不出來之理,不禁臉上一紅,眼中閃出一抹兇焰,但很快又收斂了回去。
只見餘東藩咳了一聲,道:“張兄士林推重,樂善好施,尊稱耆老,在下不過是性喜拳棒,粗魯不文,星華怎比皓月?未免自漸形穢,故不敢親近,張兄,你罵得在下太苦了。”說完便放聲哈哈大笑。
張恂面色平靜,絲毫不露喜怒之色,只兩眼望著錦城公子。
餘東藩笑至中途,見張恂不作任憑表示,立時把笑聲硬收了回去。
這無言的奚落,較任憑窘境之下還要難受,胸中怒火沸騰,但卻投鼠忌器,不便現於顏色,又幹笑了兩聲,道:“在下狂放失態,請張兄海涵。”
張恂微微一笑道:“餘公子英雄本色,何言失態。”
錦城公子雖是梟雄人物,但此刻如坐針氈,暗道:“還不如直截了當問他,看他如何答詞。”遂說:“張兄,在下造訪寶莊,實是為了手下多人昨晚在寶莊不遠被殺,想問問張兄可知情麼?”
張恂立時氣沖沖答道:“張某一介俗人,只知自保,不喜交往江湖人物,亦不沾絲毫武林恩怨,久聞公子以川西霸主自尊,鋒芒畢露,與人結怨自不為少,公子你不推思其中恩怨,究為何人殺害,難道死在敝莊附近,就疑心張某知情,公子你是另有居心藉故生事麼?”
餘東藩霍地立起,面上帶著假笑道:“在下不過問問,並無其他用心,不料張兄如此盛怒,在下只好告辭。”
豈知張恂亦換了一副誠摯的笑容,忙道:“公子不必生氣,張某隻知潔身自愛,深恐有所牽纏,既然公子無其他用心,何妨稍坐,張某已命廚下設宴款待,難道公子不賞一點面子麼?”
餘東藩真是哭笑不得,只好坐下,暫避開古亮等鍇之事不談,移轉話題。
張恂口若懸河般,大談城社見聞,古老軼事,滔滔不絕直說下去。
餘東藩也強打精神,哼哈假笑,有時也插上兩句趣談,外人不知者誤為賓主相投,歡洽異常。
緊立在張恂身後的四名武師,心中暗笑不已。
要知張恂雖然不擅武功,但胸羅萬機,足智多謀,為公輸楚得力右手,卻只限外事,內事統由公輸楚管理,無人可得侵越。
他這樣做,自有他的用意。
正說之間,廳外傳來急促步聲。
只見廳外走進一名莊丁模樣的人,向餘東藩望了一眼,趨在張恂面前稟道:“莊外來了一人,自稱姓陸名文達,浙西趕來拜訪餘公子,聞得餘公子在此,不告辭冒昧求見。”
張恂尚未出言,餘東藩不禁喜形於色,道:“張兄,此人是在下八拜之交,雖是武林人物,但文采風流,瀟灑秀逸,不知可願一見否?”
睿智過人的張恂,心料陸文達來此必有所為,忙含笑答道:“飄萍四海原是客,張某忝為地主,哪有不歡迎之理?”
便向莊丁道:“說我與餘公子出迎。”
莊丁應聲轉身趨出,張恂起立用手一讓,兩人並袂步出大廳,四名武師緊隨身後。
公輸楚這座莊院,一草一木,一石一磚,都經過巧妙的安置,天然隱藏著人為,譽之為鬼斧神工毫不為過。
廳後一間密室聚立著公輸楚、蕭綺雲、徐拜庭、沈謙四人,靜靜凝神瞧著張恂、餘東藩兩人如何說話舉動。
他們能把廳中景物瞧得極為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