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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娘們就累得快要虛脫了,在許多方面她們畢竟不能跟男性相提並論。

從撤退的那一刻開始,無論第5軍調來的、還是原本就隸屬113團救護隊的護士,都成了重點保護物件,進山後她們更是和男軍醫一起,被安排在了隊伍中端位置,首尾都有人護著。一路上失足摔死、被毒蛇咬死、乃至病死的難民就像是路標,斷斷續續指引著印度方向,有時候眼看著沒有路了,植物茂密無處落腳,轉過半片山包卻又能找到新的屍首。

環境艱險,但團裡弟兄一直指望,能完完整整地把每個借來的醫護人員交還給第5軍,他們實在是沒法報答別的東西了。在護理方面,姑娘們向來跟對待自己的家人一樣,對待著每個113團的傷兵,從不嫌髒嫌累。私底下甚至有人偷偷叫她們媳婦兒,當然,那位兇巴巴的小喬護士不在時,其他姑娘臉紅的機率總會更大些。

大戶人家出身的喬小穎,甚至要比樸實的農村姑娘更能吃苦,斷腿的高大壯在被轉移時傷口不斷滲出膿水,惡臭難當,她一路上都在用紗布不厭其煩地吸乾,保持著傷口乾燥。而抬擔架的周大喜則沒少受她的白眼,原因是秀才兵力氣太小,高大壯份量又重,擔架總是歪歪扭扭地在前進,有好幾次都險些在崎嶇小徑上翻了過來。

大概是以前在學校裡,從來也沒遇上過這樣脾氣古怪的女同學,周大喜每次被喬小穎喝斥,被她搶過一邊毛竹杆子合力來抬擔架,都會帶著滿臉好男不跟女斗的無奈表情,一顆心則跳得七上八下雜亂無章。有一次馬棒槌偷偷說這姑娘是紅顏薄命的面相,結果讓周大喜著實臭罵了一頓,兩人幾乎翻了臉。

早在到卡薩戰地醫院燒飯的那天開始,他就覺得這姑娘身上有股特別清新好聞的味道,就像是含苞未放的梔子花香。

經過一處山崖底下的時候,隊伍出現了小小的騷動,幾株生長在路邊的奇異植物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它們高大得像樹,但任誰一眼看去都會立即明白這不是樹,幾乎有兩層樓高的幹莖上生滿了瘤狀凸起,邊緣垂掛著黑色的毛須,看上去就像一個個人頭在掛著。這些植物渾身上下看不到幾片葉子,無數糾結的垂藤卻讓它們顯得極為龐然,稍高點的藤蔓尖端結著一簇簇碗大的花朵,顏色是鐵頭蜈蚣那樣油亮油亮的棕黑斑斕,讓人禁不住頭皮發麻。粗壯根鬚下有一些動物屍骨,白白累累的,無數大頭螞蟻攀爬其上,不遺餘力地尋找著任何可能被收集的零碎。

攀伸到地上的藤蔓擋住了去路,開路計程車兵依舊將帶著驚奇的目光定格在路邊,不假思索揮起緬刀就砍。其中一人不知怎的被斷藤掛住了胳膊,皺著眉抬手去撥,那藤竟像是活物一樣縮了一縮,反而將他纏得更緊了些。

“嬲你媽喲!還想留老子吃飯?”那兵笑罵了一句,反手想要割斷這煩人的東西,周大喜卻忽然鬼上身般直跳了起來。

“勿要動!”他的上海腔裡充滿恐懼,拔高的聲線嚇得抬著擔架另一頭的馬棒槌扔了毛竹杆子,麻溜無比地卸下肩頭的步槍,衝著四周胡亂比劃。

比噩夢更可怕的一幕讓馬棒槌很快就穩定不了舉槍的雙手,整個人都抖成了一團。路面上那些粗細不均的藤蔓都在扭動,八爪魚般纏住了那兵,往回拖去。就像是一頭蟄伏已久的兇獸終於露出了真實面目,群花慢慢扭向了這個方向,那兵手腳軀幹全都被藤蔓勒死,花房裡很快有粘稠如蜜的汁液沿著瓣葉絲絲縷縷墜下,淌了他一身。

第五章 殊途(8)

一大片一大片的皮肉在慘嚎聲中開始脫落,植物流出的液體竟帶有強烈的腐蝕性,不大工夫就灼爛了那兵小半邊身體,顫蠕的藤蔓早已陷入他如泥般爛軟的皮肉裡,發出類似於吮吸的“咂咂”聲響。這才反應過來的眾人紛紛舉刀去救,卻被一聲槍響震住,都停下了腳步。那兵腫脹變形的臉上已經多出了一個槍眼,開在前額上,喉頭正湧出一個解脫似的低嗝。

幾十米開外的灌木叢裡,老貓面無表情地拉動大栓,一枚黃澄澄的彈殼翻著跟頭飛出,青煙在空中牽出弧線。

“毛百歲!”同樣被驚動的楊振漢帶著兩個兵跑過來,遠遠就叫老貓大名,很快一記霹靂響亮的耳光抽在他臉上,“我問你,那是不是你兄弟?那是不是你的兄弟?!”

“救不活了,早死早超生。”老貓沒有任何表情,看也不看狂怒中的楊振漢,“等會我讓啞巴到前頭來開路,山裡的玩意兒,他熟。”

1連僅剩的二十幾人,包括正副連頭,全都被安排在了殿後的位置。從進山前日本人浩大的追襲聲勢來看,誰也不敢確定他們會不會鍥而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