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君遠淡淡一笑,道:“但她心裡一定是這樣以為的,你不瞭解你娘,她太好強,縱使她心裡認定我死了,她仍然要去設法證明我沒有死……”
江逸雲道:“為什麼?”
江君遠緩緩道:“因為她不甘心。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以為你娘真的對這一切一無所知麼?女人都是敏感的,尤其是你娘,她很聰明……她見過盈雪,也見過變成龔霆松的我,她看盈雪的眼光是充滿敵意的,看我的眼光則是懷疑的……盈雪告訴我,她不喜歡雯兒,我就知道了……”
江逸雲截口道:“她怎麼知道我娘不喜歡雯兒?”江君遠看著他道:“當然是雯兒自己告訴她的。”江逸雲喃喃道:“雯兒怎麼知道?雯兒怎麼知道?”
江君遠嘆息道:“任何一個女子在面對未來婆婆的時候,都會變得很敏銳。”
江逸雲突然暴怒起來,道:“雯兒為什麼不告訴我?”江君遠道:“告訴了你又怎麼樣?”江逸雲一拳擂在桌上,咬牙道:“是你們害了雯兒!”
江君遠道:“是,是我們害了她。我害了她,因為我使得你娘不喜歡她,如果你娘喜歡她,她心裡就不會有疙瘩,當初就不至於發生那麼多事;至於盈雪,是因為她對感情的態度影響了她,如果盈雪不是那麼執著,雯兒也不會對你這樣痴情……她完全可以選擇別的人,比如……”
江逸雲冷笑道:“比如於憐香,對麼?你也這麼想?”
江君遠平靜地道:“我確實是這麼想的。真正的愛總是把人推入困境,你們現在這個樣子,對誰都不好……”
江逸雲冷冷道:“你這是教訓我,還是拿過來人的經驗提醒我?”江君遠略帶嘲諷地笑了笑,道:“你是不是希望我死了好?”江逸雲霍然起身,道:“我沒有那麼大逆不道的念頭,我倒是希望自己死了好!”江君遠溫柔地看著他,道:“你死了別人就不痛苦了麼?”
江逸雲盯著對方的眼睛,道:“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江君遠慢慢道:“想好了,想清楚了,兩個人你只能選一個,選定了就得做好承受一切的準備,而且對方得和你一樣有勇氣。”
湖面鋪滿浮萍,織成一片綠錦,薔薇滿架,花枝披離。冷雪雯站在薔薇架下,雨滴和著落花,簌簌地落了她一身,她卻絲毫沒有察覺。於憐香走近前去,柔聲道:“我找了你好久了。”她扭過臉來,薔薇翠綠的枝葉披拂下來,使她的臉浮動著一層淡淡的碧光,朦朦朧朧,看不真切。他感覺她笑了一下,但是沒有說話,他沉默了一會,道:“我真怕再也找不到你。”
冷雪雯淡淡一笑,道:“你找我做什麼?”於憐香道:“你知道為什麼。”冷雪雯低下頭,喃喃道:“你這又何苦?”於憐香道:“事到如今,你還這樣說……”冷雪雯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啞聲道:“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於憐香道:“你還愛他麼?”冷雪雯道:“十年的感情怎麼能捨棄得了,我當然愛他。”於憐香道:“既然愛他,還有什麼不能取捨的?”冷雪雯道:“那雪拂蘭怎麼辦?”於憐香似笑非笑道:“你怎麼不想想,我於憐香該怎麼辦?”
冷雪雯一怔,望著他不說話。於憐香喃喃道:“別人的感情都是真的,別人的痛苦都不得了,為什麼只有我於憐香的感情和痛苦別人都看不見?”冷雪雯顫聲道:“你……你別說了……”
於憐香自嘲地笑了笑,道:“這樣吧,我替你去把雪拂蘭殺了……”冷雪雯吃了一驚,猛地抬起頭來,銳聲道:“不行,你不能那樣做!”於憐香嘆了口氣,道:“為什麼?”
寒冷、昏暗、潮溼的夜晚,淅淅瀝瀝下著雨。高高的天窗開著,偶爾潲進一兩點雨滴,甚或一兩片花瓣。“一片,兩片,……七片,……”鬱姝曼一遍又一遍地數著地上的殘瓣。不見天日的地牢裡無以為樂,她只好每天不停地點數難得飄落進來的花瓣。她身上的白袍早已汙穢不堪,她渾身傷痕累累,至今還疼痛難忍。她臉頰蒼白髮青,病容滿面,嘴唇乾裂出血。她抖抖索索地捧起花瓣,耳邊忽然聽見一陣低低的呻吟,她心口一陣痙攣,側耳傾聽著,嘶聲道:“虜塵,虜塵,你怎麼了?”
司虜塵就關在隔壁的石牢裡,咫尺天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她每天都注意著他的每一個動靜,她祈求上蒼讓他活下去,可是活下去後會不會有奇蹟發生,她不知道,甚至想都不敢想。她顫抖著又問了一聲,才聽見司虜塵喑啞的聲音道:“沒什麼……”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清。她一陣心酸,澀聲道:“都是我害了你,我害了你二十年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