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明白。”
石巖別開眼睛,不忍看到那雙透明眸子中的失望,便低下頭去繼續觀閱案頭卷軸:“下去吧。”
“屬下告退。”寧子慌忙拖著那個還沒恢復過來的青錚離開了房間。
二人的腳步聲消失了許久,案上的筆卻遲遲沒有被拿起。
被陰影籠罩著的孤獨人影,無聲地發出嘆息……
“放手!”
被寧子連拉帶揣地拖到外院,青錚猛地用力甩開了他。
“阿錚,你不要鬧了好不好……”寧子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小子有什麼好,讓石大人對他百般容忍。不過他那直言敢行卻又是官場上早已絕跡的率直,也許這就是讓他們這些沉浸官場看盡醜態的人所渴望的東西吧……
青錚知道他把自己當成小孩子,心中更是惱怒:“我不是胡鬧!!你也親耳聽了那些茶農所說,根本就是那個榷茶使藉借職權從中取利,道理在李棟那一邊!”
寧子也不是好脾氣的人,也不禁有了氣:“你也稍微為大人想一下吧!現下死的是朝廷命官,而且在眾目睽睽下犯事,根本就沒有圈轉的餘地。而且榷茶使是否真的貪贓枉法還有待查證,怎可單憑著幾個茶農的供詞下判斷?!即便確有貪贓事實,但亦必須在堂前審理而後下罪,是否死罪亦未曾可知。”
“可李棟並非刻意殺人啊!!”
“你又怎知他並非刻意殺人?”見他一命死撐,寧子口下更不留情,“茶農對榷茶使的橫蠻征斂已積怨日深,早有動機,不能避嫌。阿錚,我反而覺得你似乎帶入了私情,公私不分了。”
“什麼?!”青錚驚愕的指著自己,“我?!怎麼可能?!”
寧子冷笑道:“你敢說你沒有維護茶農之心?!一開始你就同情弱勢者,為他們抱不平。偏袒之心既生,便已失去公允。”
“我……”
言辭尖銳見骨,毫不留情的指出他的不是,令青錚如造棒喝,發熱的頭腦瞬間清醒了許多。
“……錯了嗎?……”
見他稍有反省,寧子也緩了語氣,畢竟他是初生之犢,未懂這官場世故。此時方明白到石大人將他匆匆召回的原因,這頭沒頭沒腦的蠻牛沒人稍微牽領搞不好哪天會撞到金鑾皇轎。
“阿錚,姑勿論李棟是否殺人,抵抗榷茶已有犯上作亂之嫌,大人也是兩難啊……若有所偏袒,以後就會有人以次作鑑,變本加厲,對茶價稍有不滿便會輕生事端,榷茶如何維持?若得罪茶農,又怕會如前朝‘甘露事件’那般發生茶農暴亂,更加是難以收拾。此案看似簡單,但牽連甚廣,可不是你說容情便可以從輕發落的。”
他說的真切,讓青錚徹底地明白到自己適才犯的錯有多麼嚴重,本來理直氣壯的神氣很快演變成後悔莫及的懊喪。
“確實是我錯了……”
“道歉找錯人了!”喜歡他那江湖人爽性的率直,寧子不再生氣,拍了拍青錚,“你剛才頂撞的又不是我。”
“嗚……慘了……我又魯莽壞事……之前再三向大人保證過的東西完全違背了!怎麼辦啊……”沮喪的情緒到了極點,青錚整個人洩氣地蹲在外院院廊,抱著腦袋呻吟起來。
“這我就幫不了你咯!”寧子沒義氣地聳了聳肩,無視青錚那雙眼睛投來的哀怨,“別那樣看著我,我是不會心軟的!當時我就已經死命拉住你了,可你居然沒良心地甩掉。可不怪我了哦!”
“寧子哥……幫個忙嘛……你不會真是這般無情無義吧……幫忙啦……”
看著那個蹲在腳邊像個討糖果的小孩般抓搖褲腿的傢伙,寧子毫不心軟地一腳踹開:“誰管你啊!自己闖禍自己收拾,累我被大人刮一頓的帳我還沒跟你算哪!!哼哼,聽說你跟大人有過約定,犯錯要抄寫《宋刑統》,這下好了,起碼有十多天可以清靜清靜了。”
“咦!!對哦!我怎麼沒想到呢!哈哈……”
腳下的人笑得跟傻瓜一樣,寧子用腳踩了幾下,見沒啥反應,決定放棄理會這個二度犯傻的傢伙。
這傢伙犯錯都犯上癮了,恐怕石大人也已經習慣了吧?
唉……
寧子抬頭看了看無垠的藍天,暗自祈禱千萬不要讓自己沾到這傻瓜的黴運才好。
夏蟬的叫囂聲略令人覺得刺耳,竹簾之外除了衙役步遞刻意放輕的來回腳步聲,便再無其他噪音。
屬於提刑府以前熟悉的寂靜,此刻卻讓石巖覺得陌生。
似乎是少了一點兒東西,少了……一抹跳躍的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