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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是冤枉被抓也說不定。如果有病院的擔架正在透過,不要和朋友談天或笑,因為在擔架上的或是臨終的病人,或竟是葬式都說不定。明天,自己家裡或許也要有這樣的人哩!遇著排成二列定的養育院的小孩,要表示敬意。——無論所見的是盲人,是駝背者的小孩,是孤兒,或是棄兒,都要想到此刻我眼前透過的不是別的,是人間的不幸與慈善。如果那是可厭可笑的殘廢者,裝作不看見就好了。路上有未熄的火柴梗,應隨即踏煉,因為弄得不好要釀成大事,傷害人的生命。有人問你路,你應親切而仔細地告訴他。不要見了人笑,非必要勿奔跑,勿高叫。總之,街路是應該尊敬的,一國國民的教育程度可以從街上行人的舉動看出來。如果在街上有不好的樣子,在家裡也必定同樣有不好的樣子。

還有,研究市街的事,也很重要。自己所住著的城市,應該加以研究。將來不得已離開了這個城市如果還能把那地方明白記憶,能把某處某處一一都記出來,這是何等愉快的事呢!你的生地是你幾年中的世界。你曾在這裡隨著母親學步,在這裡學得第一步的知識,養成最初的情緒,求覓最初的朋友的。這地方實在是生你的母親,教過你,愛過你,保護過你。你要研究這市街及其住民,而且要愛。如果這市街和住民遭逢了侮辱,你應該竭力防禦。

—父親——

……

第六 三月

夜學校 二日

昨晚,父親領了我去參觀夜學校。校內已上了燈,勞動者漸漸從四面集攏來。進去一看,校長和別的先生們正在發怒,說方才有人投擲石子,把玻璃窗打破了。校工奔跑出去,從人群中捉了一個小孩。這時,住在對門的斯帶地跑來說:“不是他,我看見的。投擲石子的是勿蘭諦。勿蘭諦曾對我說:”你如果去告訴,我不放過你!‘但我不怕他。“

校長先生說勿蘭諦非除名不可。這時,勞動者已聚集了二三百人。我覺得夜學校真有趣,有十二歲光景的小孩,有才從工場回來的留著鬍鬚而拿書本筆記簿的大人,有木匠,有黑臉的火夫,有手上沾了石灰的石匠,有發上滿著白粉的麵包店裡的徒弟,漆的氣息,皮革的氣息,魚的氣息,油的氣息,——一切職業的氣息都有。還有,炮兵工廠的職工,也著了軍服樣的衣服,大批地由伍長率領著來了。大家都急忙覓得座位,俯了頭就用起功來。

有的翻開了筆記簿到先生那裡去請求說明,我見那個平常叫做“小律師”的容美眼的先生,正被四五個勞動者圍牢了用筆批改著什麼。有一個染店裡的人把筆記簿用赤色、青色的顏料裝飾了起來,引得那跋足的先生笑了。我的先生病已愈了,明日就可依舊授課,晚上也在校裡。教室的門是開著的,由外面可以望見一切。上課以後,他們眼睛都不離書本那種熱心真使我佩服。據校任說,他們為了不遲到,大概都沒有正式吃晚餐,有的甚至空了肚子來的。

可是年紀小的過了半小時光景,就要伏在桌上打噸,有一個竟將頭靠在椅上睡去了。先生用筆桿觸動他的耳朵,使他醒來。大人都不打瞌睡,只是目不轉睛地張了口注意功課。見了那些有了鬍鬚的人坐在我們的小椅子上用功,真使我感動。我們又上樓去到了我這一級的教室門口,見我的座位上坐著一位鬍鬚很多的手上縛著繃帶的人,手大概是在工場中被機器軋傷了,正在慢慢地寫著字呢。

最有趣的是“小石匠”的高大的父親,他就坐在對“小石匠”的座位上,把椅子擠得滿滿的,手託著頭,一心地在那裡看書。這不是偶然的。據說,他第一夜到學校裡來就和校長商量:“校長先生!請讓我坐在我們‘兔子頭’的位子上吧!”他無論何時都稱兒子為“兔子頭”。

父親一直陪我看到課畢。走到街上,見婦人們都抱了兒女等著丈夫從夜學校出來。在學校門口,丈夫從妻子手裡抱過兒女,把書冊筆記簿交給妻子手裡,大家一齊回家。一時街上滿是人聲,過了一會即漸漸靜去。最後只見校長的高長瘦削的身影在前面消失了。

相打 五日

這原是意中事:勿蘭諦被校長命令退學,想向斯帶地報仇,有意在路上等候斯帶地。斯帶地是每日到大街的女學校去領了妹子回家的,雪爾維姐姐一走出校門,見他們正在相打,就嚇慌了逃回家裡。據說情形是這樣:勿蘭諦把那蠟布的帽子歪戴在左耳旁,悄悄地趕到斯帶地背後,故意把他妹子的頭髮向後猛拉。他妹子幾乎仰天跌倒,就哭叫了起來。斯帶地回頭一看是匆蘭諦,他那神氣好像在說:“我比你大得多,你這傢伙是不敢做聲的,如果你敢說什麼,我就把你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