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堅石巴黎,而到了我們子孫,它將成為一座石膏巴黎了。
至於新巴黎的現代建築物,我們有意略去不談。這並非因為我們不願恰如其分地加以讚賞。蘇弗洛先生建造的聖日芮維埃芙教堂,不用說是有史以來薩瓦省用石頭建造的最美麗蛋糕。榮譽軍團官也是一塊非常雅緻的點心。小麥市場的圓頂是規模巨大的一頂英國賽馬騎手的鴨舌帽。聖絮爾皮斯修道院的塔樓是兩大根單簧管,而且式樣平淡無奇;兩座塔樓屋頂上那電報天線歪歪扭扭,起伏波動,像在不斷做鬼臉,煞是可愛!聖羅希教堂門廊之壯麗,只有聖托馬斯·阿奎那①教堂的門廊可相媲美;它在一個地窖裡還有一座圓雕的耶穌受難像和一個鍍金的木雕太陽,都是奇妙無比的東西。
①托馬斯·阿奎那(1227—1274):義大利神學家和經院哲學家。其學說被確定為羅馬教會的官方哲學,其哲學體系被稱為“托馬斯主義”。
植園的迷宮之燈也是巧妙異常。至於交易所大廈,柱廊是希臘風格的,門窗的半圓拱是羅馬風格的,扁圓的寬大拱頂是文藝復興風格的,無可爭辯地這是一座極其規範、極其純粹的宏偉建築物。證據就是:大廈頂上還加上一層阿提喀①頂樓,這在雅典也未曾見過,優美的直線,隨處被煙突管切斷,雅緻得很!還得補充一句,凡是一座建築物,其建築藝術必須與其用途結合得天衣無縫,以至於人們一眼見到這建築物,其用途便一目瞭然,這是司空見慣的,因此任何一座古蹟,無論是王宮,還是下議院、市政廳、學堂、馴馬場、科學院、倉庫、法庭、博物館、兵營、陵墓、寺院、劇場,都令人驚歎得無以復加。且慢,這裡說的是一座交易所。此外,任何一座建築還應當與氣候條件相適應。顯然,這座交易所是特意為我們寒冷而多雨的天氣建造的,它的屋頂幾乎是平坦的,就像近東的那樣,這樣做是冬天一下雪,便於清掃屋頂,更何況一個屋頂本來就是為了便於打掃而造的。至於剛才在上面所提到的用途,那可真是物盡其用了;在法國是交易所,要是在希臘,作為神廟又有何不可!誠然,建築師設計時把大時鐘鐘面遮掩起來是煞費一番苦心的,要不然,屋面的純淨優美的線條就被破壞了。話說回來,相反地,圍繞整座建築物造了一道柱廊,每逢重大的宗教節日,那班證券經紀人和商行掮客便可以在柱廊下冠冕堂皇地進行高談闊論了。毫無疑問,上述這一切都是無以倫比的壯麗的宏偉建築。
①阿提喀:建築藝術上指頂樓小於底下各層。阿提喀文化指雅典文化。
此外,還有許多漂亮的街道,式樣繁多,盎然生趣,裡沃街便是一例。我可以滿懷信心地說,從氣球上俯瞰巴黎,總有一天它會呈現出豐富的線條,多采的細節,萬般的面貌,簡樸中見某種難以名狀的偉大,優美中見某種有如奕棋般的出奇制勝的絕招。
然而,不論您覺得如今的巴黎如何令人觀止,還是請您在頭腦中恢復十五世紀時巴黎的原狀,重新把它建造起來;看一看透過那好似一道奇妙綠籬的尖頂、圓塔和鐘樓的燦爛陽光;瞧一瞧那一灘綠、一灘黃的塞納河河水,波光閃爍,色澤比蛇皮更光怪陸離,您就把塞納河端起來往這廣大無邊的城市中間潑灑,就把塞納河這一素練往島岬一撕,再在橋拱處把它摺疊起來;您再以藍天的背景,清晰地勾畫出這古老巴黎峨特式樣的剪影,讓其輪廓飄浮在那纏繞於無數煙囪的冬霧之中;您把這古老的巴黎浸沒在沉沉黑夜裡,看一看在那陰暗的建築物迷宮中光與影的離奇古怪遊戲;您灑下一道月光,這迷宮便朦朧出現,那座座塔樓遂從霧靄中伸出巨大的頭頂來;要不,您就再現那黑黝黝的側影,用陰影復活尖塔和山牆的無數尖角,並使烏黑的側影突現在落日時分赤銅色的天幕上,其齒形的邊緣勝似鯊魚的頷額。——然後,您就比較一下吧。
您要是想獲得現代的巴黎所無法給您提供的有關這古城的某種印象,那麼您不妨就在某一盛大節日的清晨,在復活節或聖靈降臨節①旭日東昇的時分,登上某個高處,俯覽整個京城,親臨其境地體驗一下晨鐘齊鳴的情景。
①復活節:基督教紀念“耶穌復活”的節日,每年春分月圓後第一個星期日為復活節。聖靈降臨節在復活節後第七個星期日。
等天空一發出訊號,因為那是太陽發出的訊號,您便可以看見萬千座教堂一齊顫抖起來。首先是從一座教堂到另一座教堂發出零散的丁當聲,好像是樂師們相互告知演奏就要開始了;然後,突然間,您看見——因為似乎耳朵有時也有視覺——每一鐘樓同時升起聲音之柱、和聲之煙。開始時,每口鐘顫震發出的聲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