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19部分

院的院提胡衛。此人當時正值壯年,醫術之高,天下罕有。先帝對他萬般寵眷依賴,他卻於六年前請辭回家。因陛下固執不許,他竟鬱郁病傷,不足一月即亡,為當時咸陽一大怪事。直到昨夜,他的家眷才向臣交出一卷密函,全是當初胡院提給先帝診斷的病歷。”

“那上邊說了什麼?”

張延嚥了嚥唾沫,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惟從袖中抽出一疊發黃的紙,恭恭敬敬的捧過頭頂。

蒙政奪手一拿,匆匆翻閱;越看到後邊,翻動的手便越發凝滯。臨了,他嘴唇哆嗦,怎麼也控制不住:“四弟他……孽種……天打雷劈的孽種!木子美,木子美!便是千刀萬剮,株連九族,亦難消你所犯之罪!寡人,寡人絕不饒你!”

終因指頭顫抖,拿捏不穩,那些發黃的紙片全都飄灑地面。張延早就看過其中內容,偏偏此刻,它們又一次舒展在他面前,迫使他再看一遍。那上邊,清清楚楚的記載著先帝隱疾:憂勞過度,損肝傷腎,再無孕育子孫之力——落款時間,恰恰比掖廷備報嫪太后懷上四皇子蒙治時,早了四個月!

張延心下又悲又苦,並不樂見知曉這些宮幃內密,偏偏晦氣纏身,總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攪得暈頭轉向。他心底的自艾自怨尚不曾完結,便聽到上方步履踉蹌。他一抬眼,但見天子的身子已歪靠在案几上。他看得揪心,伸出手,想扶而不敢扶,惟低低曰:“陛下,您,您要保重龍體啊。”

被喚之人慢慢撐起身子,一點一點的挺直脊背:“愛卿,還有一樁舊年密聞是什麼?”

張延長長的吁了口氣,道:“陛下可還記得招福公主的啞病?”

蒙政轉過身,眯起眼,雙眸射出冷冷的幽光。

“陛下,招福公主得病是在九年前的中秋之夜,那時,亦是木子美入宮後的第四個月。彼時,他雖然只是伶人,卻因吹得一手好笛,不獨先帝對他青眼有加,就是太后也早晚召見,過從甚密。那一年的中秋宮宴,趁著眾人嬉戲歡鬧,他便和太后一前一後的溜下席面,於御花園內私會。不巧,八歲的招福公主也到花園內閒逛……其後公主通體發熱,經醫調理,不單不愈,反而日漸沉痾。直拖延一月之久,才見康復,然已失聲成啞,再無說話之可能……”

屋外,色暗如夜,雨已傾盆。閃電霹靂意猶未盡,時不時竄出來幫腔作勢;冷冷春風也趕來湊趣,一陣一陣的猛刮狠拍,直將諾大宮殿弄得飄搖蕭瑟,森森然全無一絲活氣。

蒙政終是笑了,只是眼底的陰霾,已抵得上屋外的暴風驟雨。良久,他看向張延,目光已恢復成慣常的犀利:“愛卿,今日已是二月十九日,距上祀節寡人行冠禮還有十二日。你再辛苦些,各處密密安插人手,絕不許木子美和帝陵再生禍端。若有不諧,你儘可先斬後奏。”

張延攏起雙袖,肅聲曰諾。

蒙政又淡淡道:“今日愛卿所稟之語,句句石破天驚。你且下去,寡人要好好消磨。”

張延一直緊繃腦弦,到了此刻方覺手軟腳軟,心神之累,遠遠勝於初識秘聞之時。他一面以手拊膺,一面躬身後退。退至門檻時,一個驚雷打來,他竟身子一歪,直直撞向門板。張延大覺惶恐,顧不上揉捏痛處,趕緊以臂支撐——就在這一剎,他的右臂被人拉了一把,力道恰夠他穩住身形。他心下一凜,急急抬頭,果然看見天子晦暗不明的臉。張延忽然眼痠鼻塞,忙忙揖禮曰:“臣失儀,讓陛下見笑。”

“愛卿,走路看道。痛衢雖然開闊,但也少不了磕磕絆絆的東西,小心著了道。”

蒙政說這話的時候,早邁過門檻,佇立於簷廊之下。張延以袖拭額,也跟著蹩出殿外。

雨淒厲的下著,風勁猛地吹著,那些寒溼的水氣、水滴全無遮攔的撲上人面、人身。張延深為龍體擔憂,正欲進言,卻聽到天子冷冷曰:“愛卿,你是不是還有話說?”

張延幡然醒悟,不敢再作打攪,遂拜別而去。

蒙政撩起衣衫,徑直衝到雨裡。大顆大顆的雨珠密集的砸在他的臉上,劈劈啪啪裡,臉頰暗暗生疼。他猶睜大眼,仰起頭,一瞬不瞬的仰望蒼穹。

沒了屋頂和瓦片的遮攔,閃電雷鳴喧囂甚上。它們一波一波、肆無忌憚的撕裂天幕,放任慘白的光、轟隆的響,如千萬把利刃,源源不斷的插入他的胸膛。他固然紋絲不動,筆直如松,但他自己知道,每一寸肌膚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在汩汩的淌著鮮血;體內的肝腑脾胃腎,亦如被烈火燒烤,一點一點的焦爛成灰……衝進這暴雨,不過是想換得一絲潔淨,一點清涼;偏偏的,那些被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