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門框搖晃,塵泥滲漉。
門“嘎吱”一聲開啟,一個年輕的村婦探出頭,怒道:“拍什麼拍!難道你被鬼追了不成?”
拍門人大怒,抄手就打。豈料村婦反應極快,把頭一縮,“哐啷”一聲關上門,插上閂,叫門外之人碰上一鼻子的灰。拍門人愈發惱怒,拔出腰刀就想破門而入。身後即傳來一聲喝斥:“放肆!”
拍門人心一慌,忙丟下刀,跪在地上。
那位蒙面大爺哼了一聲,自走到屋簷下,朗聲道:“大嫂子,我們是生意人。路過寶地,被大雨所困,乞望借住一宿。適才我的人粗蠻無禮,驚嚇了大嫂子,我這裡給你賠罪,望大嫂子萬勿往心裡去。”
門內的村婦聽得屋外言詞如此和善有禮,心頭的怒火頓時消了大半。又念著他們一行十來餘人,若真要仗勢欺人,自己惟有吃虧的份;故沒有硬撐著,老老實實的將門開啟。
蒙面大爺一面揖禮道謝,一面打量村婦。村婦二十出頭,樣貌平常,但一雙眸子卻甚有味道,猶如清水裡養著兩丸黑色琉璃珠,溜溜一轉,既精神又伶俐,別有一種勾魂攝魄的魅力。因而,他未免多看了兩眼,直待村婦大大方方的與他對視,方自覺失禮,忙移開目光。
次後,村婦將偏屋開啟,叫眾人把馬匹趕進去,完了事再引他們來到正房。她一面將火燒大,以便眾人烘烤衣衫,一面又手腳麻利的切剁姜塊,熬了一罐濃濃的薑湯,分與諸人驅寒。
在她忙碌其間,蒙面大爺眼眸四轉,發覺此屋雖然不甚寬闊,擺設也不多,然收拾得乾乾淨淨;正面的壁龕上,除了常見的香火,還供著個牌位——原來,此婦乃是孀居的寡婦,夫家姓項。
是夜,村婦安排諸人圍著火坑歇息,自己卻跑到偏屋,挨著馬匹睡草垛。蒙面大爺心下愧疚,欲叫住她,後來想,自己一行十來個彪形大漢;這村婦與其說是殷切好客,不如說是要消災避嫌,便也由她去了。
因長驅千里,又星夜兼程,眾人早已疲乏不堪,故大多數人是倒頭便睡。惟蒙面大爺因為心有鬱結,睡得不甚安穩。他躺在鋪上輾轉反側,直到雨勢收盡方勉強入夢;可才到寅正時分,便早早醒來。正惆悵,忽聽到古怪的窸窣聲。他眉目微顰,仍躺著不動。手下警覺之輩已然醒了,正欲摸出門去抓人,卻被他搖手止住。
不多會,窗戶被撬開,一個黑影輕手躡腳的爬進來。他先是鬼鬼祟祟的瞄了瞄黑呼呼的屋子,大略判斷出方位之後,就摸向床頭。一挨近床邊,他便迫不及待的掀被子——可惜手才觸及被面,就被人一把扭住手腕,疼得他慘叫連連。
早有人晃亮火折,點燃燈火,將黑影團團圍住。燈火下,黑影無處遁行,現出真面目。這是個三十五六的男子,手裡並無兇器,且身材矮小,模樣猥褻,分明是個地道村夫。先時,他滿臉恐懼,可待看清掐其手腕的人的面目後,恐懼全轉作了愕然。
立在他對面的男子,雖只著黑色布袍,可那種高貴翩然的氣質,足叫人永生難忘。然比起他的臉,那通身的氣派又遜了幾分顏色。他明明是個男子,卻標緻得不像話:比女人更漂亮的丹鳳眼,比女人更俊秀的俏臉蛋,連露出來的皮相,都比女人更光潔!此刻,雖是神色凜然的模樣,可那媚如煙波的眸子,睥睨人時,倒恍如含情,看得人晃悠悠不知身置何處。
於是,猥褻男子忘了恐懼,只張大嘴,痴痴呆呆的看著,以至口角涎水,溼了衣衫都不自知。
俊美男子嫌惡的皺了皺眉,隨即甩開手,旁的隨從立刻跳出來,狠狠的抽了那人兩個耳光,直抽得他口噴鮮血,哀哀慘叫。
“說,你受了誰的指使,為何來此?”
“我……我是村東的項三……來這裡本是找姜瑤……誰承望她又勾搭上了大爺你……那個水性揚花的賤貨,我項三必不饒她!”
“你胡說!”一個怒不可遏的女聲自外邊傳來。
眾人遁音望去,只見村婦就站在被撬開的窗戶旁,正恨恨的瞪著猥褻男子,斥曰:“項三,你休要血口噴人!你什麼時候看到我姜瑤勾搭人了?你叫王婆子來說媒不成,便在村裡散佈流言蜚語,我還沒找你算帳,你倒來撬我家窗戶!明日咱們到三老那裡對質,看是誰沒臉皮!”
項三被打之後,已曉得屋內諸人惹不起,便巴望著激怒姜瑤,好讓她叫他們放了他,便口不擇言道:“姜瑤,你若沒有偷漢子,這個小白臉怎麼睡在你的床上?”
姜瑤瞟了俊美男子一眼,目光居然沒有半點凝滯,只冷笑道:“你見過哪個女人偷漢子,偏是睡在另一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