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能圖昭君哉!”餘謂延壽即能圖昭君,使得進御,不過玉簟筐床,一番恩寵而已。豈若青冢黃昏,令騷客情人憑弔於無窮也!昭君有子曰世違。單于死,世違繼立。胡法,父死則妻其母。昭君問世違曰:“汝為漢為胡?”世違願為胡。昭君乃吞藥自殺。胡地草皆黃,惟昭君墓草獨青。然則昭君又單于之貞婦矣。貞於漢不得,而貞於胡,究終心未嘗忘漢。既死,而以青冢自旌。乃謗者曰:“漢恩自淺胡自深,”豈不冤哉!
漢武帝幸平陽公主家,置酒作樂。衛子夫為謳者,善歌,能造麴。每歌挑上,上喜動,起更衣,子夫因侍尚女軒中,遂得幸。帝見其美髮,悅之,納於宮中。時宮女數千,皆以次幸。子夫新入,在籍末,歲餘不得見。上擇宮人不中用者出之,子夫因涕泣請出。上曰:“吾夜夢子夫中庭生梓樹數株,豈非天意乎。”是夕幸之,竟立為後。生戾太子。子夫之請出,與昭君之求行一也。而徒以美髮,遂得正位中宮,昭君於是乎命薄矣。
☆侯夫人
煬帝建迷樓,宮女無數,多不得進御。有侯夫人者,忽自縊於棟下。臂懸錦囊,左右取進,得自感詩三首。其一曰:
“庭絕玉輦跡,芳草漸成窠。隱隱聞簫鼓,君恩何處多。”
其二曰:
“欲泣不成淚,悲來翻強歌。庭花方爛熳,無計奈春何。”
其三曰:
“春陰正無際,獨步意如何。不及閒花草,翻承雨露多。”
又妝成詩云:
“妝成多自恨,夢好卻成悲。不及楊花意,春來到處飛。”
又遣意雲:
“秘洞遍仙卉,雕房鎖玉人。毛君真可戮,不肯寫昭君。”
又自傷雲:
“初入承明日,深深報未央。長門七八載,無復見君王。寒春入骨清,獨臥愁空房。跚履步庭下,幽懷空感傷。平日所愛惜,自待卻非常。色美反成棄,命薄何可量。君恩實疏遠,妾意徒彷徨。家豈無骨肉,偏親老北堂。此身無羽翼,何計出高牆。性命誠所重,棄割亦可傷。懸帛朱棟上,肚腸如沸湯。引頸又自惜,有若絲牽腸。毅然就死地,從此歸冥鄉。”
帝見其詩,反覆感傷。往視其屍,曰:“此已死,顏色猶美如桃花。”乃急召中使許廷輔曰:“朕面遣汝擇後宮女入迷樓,汝何故獨棄此人也!”乃令廷輔下獄,賜自盡。
☆世廟宮人
世廟宮人張氏,恃貌不肯阿順。匿閉無寵,早卒,殮於宮後。宮制,凡殮者,必索其身畔。得羅巾有詩,以聞上,上傷之。以宮監不早聞,杖殺數人。詩曰:“悶倚雕欄強笑歌,嬌姿無力怯宮羅。欲將舊恨題紅葉,只恐新愁上翠蛾。雨過玉階天色淨,風吹金鎖夜涼多;從來不識君王面,棄置無情奈若何。”
南寧伯毛舜臣在南京留守時,被命灑掃舊內。見別院牆壁,多舊時宮人題詠,年久剝落,不可盡識。其一署雲:“媚蘭仙子書”,末二句猶存,雲:“寒氣逼人眠不得,鐘聲催月下斜廊。”
字畫婉麗,當時風神月思,亦足想見。
☆杜牧
太和末,杜牧復自侍御史出佐江西宣州幕。雖所至輒遊,而終無屬意。及聞湖州名郡,風物妍好,且多奇色,因甘心遊之。
湖州刺史某乙,牧素所厚者,頗喻其意。及牧至,每為之曲宴周遊,凡優姬娼女,力所能致者,悉為出之。牧注目凝視曰:“美矣,未盡善也。”乙復候其意。牧曰:“願得張水嬉,使州人畢觀。候四面雲合,某當閒行寓目。冀於此際,或有閱焉。”乙如其言。至旦,兩岸觀者如堵。迨暮,竟無所得。將罷,舟艤岸。於叢人中,有裡姥引鵶頭女,年十餘歲,牧熟視曰:“此真國色!向誠虛設耳。”因使語其母,將接致舟中。姥女皆懼。牧曰:“且不即納,當為後期。”姥曰:“他年失信,復當如何?”牧曰:“吾不十年,必守此郡。十年不來,乃從爾所適可也。”母許諾。因以重幣結之,為盟而別。故牧歸朝,頗以湖州為念。然以官秩尚卑,殊未敢發。尋拜黃州、池州,又移睦州,皆非意也。牧素與周墀善。會墀為相,乃並以三箋於墀,乞守湖州。大中三年,始授湖州刺史。比至郡,則已十四年矣。所約者已從人三載,而生三子。牧既即政,亟使召之。其母懼其見奪,攜幼以同往。牧詰其母曰:“曩既許我矣,何為反之?”母曰:“向約十年,十年不來而後嫁,嫁已三年矣。”牧因取其載詞視之,俯首移晷,曰:“其詞也直,強之不詳。”乃厚為禮而遣之。因賦詩以自傷,曰:
“自是尋春去較遲。不須惆悵怨芳時。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