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也許我們就該替他去死了。”
“事不宜遲,什麼時候行動?”陳重說著就想起身,陳家從小的教育就是如此,該當行動的時候,容不得片刻遲緩。
“子儀兄,讓我好好地喝完這頓酒吧。月明星稀的好天氣真是不多,每當這時候總覺得人生短暫。”蘇晉安手把酒盞,拍欄看月,“明天,明天我去找易小冉,在那之前我要去取一雙鞋子。”
“鞋子?”陳重愣了一下。全本umd/txt電子書下載}wωw。ūmdtΧt。còm
門無聲地開了,一縷檀香、一縷酒香、一縷女人香混在一起撲面而來,陳重一驚,隨即覺得一陣清爽。門邊站著一個女人,披著一件繡有白色雲紋和粉色桃花的長袍,大袖滑到肘間,露出象牙般的小臂和纖細圓潤的手腕,蘭花般的手中是一壺溫好的酒。女人笑吟吟的,歪著頭,衝陳重打了個招呼,陳重立刻起身還禮。陳重也是個溫雅灑脫的男子,可每次他見到這個女人,都覺得自己被她的容光照亮,不由自主地覺得拘謹起來。
第11節:葵花白髮抄(8)
“阿葵,你來晚了。”蘇晉安這麼說著,依舊看向窗外。
“沒辦法,客人很煩人的。真對不起。”女人帶著歉意地說,盈盈走到屋裡把酒壺放下。後面跟進來一個穿白衣的少年,低頭捧著七尺的長琴。他把琴架好就無聲地退了出去,女人跪坐於席上,一抖長袍遮住那雙筆直修長的腿,輕輕調絃,叮咚如春雨打在石板上。
“今天想聽什麼呀?”她問,一挑眉,眉色淡如遠山。
Chapter。3
聖王八年四月十九日。
易小冉蹲在原家牌樓前的臺階下,雙手搭在膝蓋上,叼著根草,齜著牙,草尖驕傲地指著天空。
中午的太陽照在易小冉的身上,暖洋洋的,正是一天裡難得的好時候。他穿著一件灰藍色的夾襖,棉布面上開了好幾處口,露出灰色的棉花,腋下破了一個大洞,冬天颳風的時候冷氣呼呼地往裡灌,所以他總得把胳膊夾緊了,現在這個天氣穿著它卻有點熱得讓人不能忍,下身是條只到腳踝的單褲,倒還沒破。這些衣服都是易小冉從家鄉帶來的,他是不會像其他人那樣去撿衣服穿的,畢竟祖上憑著軍功封過男爵,是有家世的人,可沒料到十五歲的人長個子奇快,小半年的時間,褲子就短了一截。
易小冉低頭看著來來往往的人,他蹲在那裡看了一上午了。有家酒肆就是因為易小冉這個壞習慣而拒絕僱他的,他看人總是從腳看起,順著往上看,最後才看對方的臉,讓人覺得有點陰陰的,心裡就不太痛快。其實仔細看易小冉的眼睛會發現他的眼神一點也不陰,瞳仁黑而且大,有幾分野,有幾分傲氣,卻難得的乾淨。易小冉這個習慣是他母親教他的,說看一個人的身份,從穿的鞋子最能分辨。很多乍富或者好誇耀的人把錢都花在衣服腰帶或者佩刀上,不惜裝金嵌玉來標榜身份,但是鞋會暴露他的本質。世家子弟一定很講究鞋,因為比起一件不合身的衣服,一雙不合腳的鞋更加讓人難受,此外,好做工的鞋子也很貴,貴得很含蓄,主要是手工和式樣,用料倒未必很特別,所以那些有點錢又喜歡裝模作樣的人往往不會在鞋子上花太多心思,最後,一個人的鞋子越是乾淨,他的生活就越優渥,在易小冉的家鄉,有些人靠著租大車給來往的行商發了點財,也處處學世家子弟的派頭:佩劍、薰香、說話文縐縐的,可是他們鞋底不可避免地沾著馬糞。
易小冉的母親總帶著一點點懷念說起她嫁入易家的時候家族裡還有幾百畝土地和一片莊園,進進出出都有下人伺候。她新婚第一日下廚做了一碗湯,連細蔥都有廚子幫她切好,她只要親手扇扇火,把蔥和鹽灑進熬好的魚湯裡,就算是她的廚藝了,公婆在幾個下人伺候下喝了,都誇她賢惠,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碰過鍋,只需畫好精緻的妝,安安靜靜地等待她的丈夫,鞋子踩不到一點灰塵。
不過易小冉從別人那裡知道,母親嫁入易家的時候,這個鄉間大族已經是在死撐最後的光鮮場面了。易小冉的父親好賭,私底下把田契地契都輸給別人了,不兩年,人家找上門來,易小冉的爺爺氣死了,奶奶傷了心,很快也病死了。父親怒火中燒,說那些賭友騙他,拿了刀出去要跟人拼命,就再也沒回來。從易小冉有記憶開始,他和母親一起生活,母親每天都去集市上買一些嚼不爛的菜葉,切碎了和小米一起熬成粥,她漂亮光滑的臉兒很快就失去了光澤,常年操持著鐵鍋陶碗,曾經白嫩的手上溝溝壑壑,裡面填滿了黑灰。
第12節:葵花白髮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