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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張紅說,俺妹夫說你出差了,俺們猜你今天該回來上班了。媽那兩天別提多高興了,她都沒有去看宰羊。她讓我給你打電話,說,這姑爺真是體恤人,打著燈籠世上也難找,說你是掉進福堆兒去了!

陳青放下電話後,去了丈夫的臥室,那裡空空蕩蕩的。她又去了其他幾間臥室,也都是空空蕩蕩的。她覺得頭暈目眩,一陣噁心。她扶著牆壁搖晃著進了洗手間,掀起馬桶蓋子,大口大口嘔吐起來。她嘔吐的時候,淚水也跟著下來了。

第二天清晨,陳青被一陣劇烈的嘔吐聲擾醒。馬每文昨夜什麼時候回來的,她一無所知。想必他喝多了酒,才會腸胃不適。丈夫有慢性胃炎,她很想提醒他不可飲酒過量,可她的身體卻動彈不得。那一陣緊似一陣的的嘔吐聲就像射向她心頭的箭一樣,令她疼痛。

寒市的秋天到冬天幾乎沒有過渡,當你還在憐惜風中那些凋零的落葉時,初雪悄無聲息地來了。馬每文在這兩個多月中頻頻南下,他去了上海、杭州、威海和連雲港——這些與江河湖海有關聯的“溼潤之地”。陳青每次從丈夫的床頭櫃上看見新放上去的旅行票據時,都要下意識地用抹布拂拭一下,好像它沾滿了灰塵似的。馬每文越來越消瘦,臉色也越來越灰暗,陳青覺得他這是自作自受,誰讓他總是馬不停蹄地奔赴第三地了?所以丈夫經常性的清晨嘔吐,已不再令她心痛。

陳青這期間也出去了兩次,一次去了錦州,一次去了海拉爾。她在錦州為一個男人做晚餐時,這人的老婆突然歸來。她奪過陳青手中的菜刀,咬牙切齒地說要殺了這個用廚藝勾引男人的賤貨!原來那男人撒了謊,他老婆是個賭徒,整天泡在麻將桌旁,他的晚餐常常是從快餐店買來的肉包子。他太想吃一頓女人做的晚餐了,所以當陳青問他有無老婆時,他痛快地說,那個肥婆早死了!結果肥婆那日手氣好,提早回家了。她把男人罵了個狗血淋頭,還抓起電話要報警,想把陳青送進拘留所。陳青灰頭土臉地被掃地出門,當她踟躇在街頭,看著萬家燈火的情景,不知該宿在哪裡的時候,還惦記著人家煤氣灶上燉著的鯽魚豆腐,擔心湯熬幹了,少了汁液,菜的美味也就減去了十之六七。而那次深秋去海拉爾,她參觀了日軍當年遺留下來的一處地下工事。陳青披著分發給遊客的棉大衣,沿著石級下到十幾米深的地下的時候,注意到陰溼的地洞口有一個彎曲著腿的黑臉漢子,他披著棉大衣,忠於職守地做著守衛。陳青想一個人常年工作在這樣的環境,一定渴望著喝碗女人做的熱湯。她上前與他搭話。他很健談,他說自己原來是乳品廠的工人,現在小企業經營不景氣,都被大企業兼併了。合併後要不了那麼多人,他回家了。不過他很快找到了這份在地下工事裡做守衛的工作。他說別人都不願意幹這活兒,嫌終日不見陽光,又冷又潮,除了看遊客的臉,就是那些冰冷的石頭。他說只要有口飯吃,他不在乎這工作是地上的還是地下的,只不過這些年呆在地下,他得了風溼病,腿開始彎曲了。他還不無調侃地說,我最恨日本鬼子了,可是沒有想到他們當年做的孽,還讓我得了份工作,這世道,荒唐啊!陳青問他,是不是每天一回到家,最渴望喝上一碗熱湯?他張著大嘴叫著,是啊,是啊,可是我老婆手藝差,做飯一根筋,除了菠菜豆腐湯,別的都不會!陳青告別這漢子後,就進了市區,她先到百貨商場買了一個深口保溫罐子,然後找到一家飯店,跟店主講好了,她付錢,借用一下灶房,她要親手煨上一鍋湯。那是下午兩點的時光,不在飯口上,灶房閒著,店主覺得這生意划得來,應允了。陳青見冰箱中有豬骨,就把它用開水焯了,倒掉血水,放到大的鋼精鍋裡,添足水,放上花椒、大料、黃酒、少許的醬油和米醋,再投上幾棵紅辣椒、一些薑絲和蔥段,急慢火交錯地熬起來。一個多小時後,湯泛出淡淡的奶色,她將掰成片的大頭菜、切成月牙形的西紅柿和條狀的冬瓜天女散花般地撒上去,慢火又煮了半小時,這時開啟鍋蓋,發現湯汁緊了,鮮香味也更濃了,在關火後趁著餘溫將一把香菜末揚上去,一鍋有著微微酸辣氣的豬骨蔬菜湯就大功告成了。她將濃湯盛了滿滿一罐,將蓋旋緊,免得熱氣跑出來,出了飯店後叫了輛計程車,直奔山中的地下工事。那時已近黃昏,太陽搖搖欲墜著,是下班的時候了。陳青站在那裡,等了大約十幾分鍾後,看到那個男人一瘸一拐地拾級而上。他一踏上地面,她就迎上去,說明來意,把那罐湯送到他懷裡。那男人就像抱著一個三世單傳的兒子一樣,激動得抖著嘴唇,半晌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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