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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這是一個粗鄙的時代,風雅的人少了!柴旺說,你那筆夠粗的了,它們還嫌字單細不是?劉家穩笑了,說,“粗鄙”和“粗筆”是兩碼事兒!柴旺說,我不懂那麼多,我想人家得意啥,咱就給他寫啥唄!多點喜字福字財字寶字,一準好賣!劉家穩負氣地說,那我就寫這樣一副春聯吧,上聯是“多喜多福和和順順”,下聯是“多財多寶團團圓圓”,橫批是“美美滿滿”,柴旺跳了一下腳,說,這對聯叫絕了,把你家“和和順順”的名字都弄到裡面了,好得沒邊了,咱就寫這樣的,一準好賣!劉家穩又嘆了一口氣,說,如今真正的好東西沒人認啊。柴旺說,你剛才說的這對聯就是好東西,我都認,別人更得認了!你辛苦辛苦,今晚再寫上一些這樣的,明兒賺頭就更大了。說著,將掙來的錢拿出一半,分給劉家穩,劉家穩一再推辭,柴旺急了,說,你要是不拿著,我就不去賣了!劉家穩這才抖著手接過來,激動地看著那錢,就像他當年接過和和順順的大學錄取通知書時的表情一樣。

柴旺惦記著春聯,一夜沒睡塌實,他從炕上爬起來後,穿上衣服,臉沒洗牙沒刷的就去隔壁了。劉家穩一定是貪黑寫字了,他的眼圈是青的,臉色灰黃。他正坐在炕上喝粥,那端著粥碗的手哆嗦著,看來是拿筆拿得久了,累傷了胳膊。以往柴旺看見的都是劉家穩坐在輪椅中的情景,他習慣用一塊布罩著腿,冬天用的是一方綠毯子,夏天用的是一塊米色的亞麻布。所以當柴旺猛然看見他的殘腿時,心“咯噔”了一下,他分明是看見了兩截乾枯的樹樁!雖然隔著棉褲,但他好像看見了斷裂處的累累傷疤——那有如被雷電擊中後留下的黢黑的印記。他心痛了。劉家穩顯然沒有料到柴旺這麼早來,他慌張地放下粥碗,想扯過毯子蓋住腿,但已經來不及了。柴旺趕緊抱起春聯,往外走。劉英在他關門的一瞬說:柴哥辛苦了啊。柴旺連忙說,不辛苦,不辛苦!想到劉家穩說她頸椎有病,就忍不住回頭張望了一眼,把目光放在她的脖子上,心想這麼挺直、雪白的脖子,怎麼會有毛病呢?直到出了人家的院子,才想到自己是看反了地方,頸椎在脖子的後面啊,不由得兀自笑了兩聲。

臘月的商場就像逢了初一和十五的寺廟一樣,熱鬧得不得了。新世界商場的門一開啟,便是顧客盈門。賣春聯的生意也跟著好起來。劉家穩的工夫沒有白費,新寫的對聯出手很快,一個上午,就賣了二十多副。但也有人發牢騷,說是手寫的字寒磣,還說那紅紙不帶金邊銀邊的,太素氣了。柴旺從不跟這樣的人計較,心想你喜歡就買,不喜歡就買別的啊。賣春聯的間隙,柴旺喜歡看從裡面出來的人買的東西,女人們提著的多是衣服呀、褲子呀什麼的。一到過年,針織品的生意就紅火了,有錢的人家裡裡外外都要換新的,而一般的人家也要將背心短褲、線衣線褲換個新。好像不穿點新的,就沒過年似的。看到那些穿戴光鮮的女人,柴旺會想,什麼時候也讓自己的老婆穿上這樣好的衣裳呀。這時他會在心裡暗暗嘆上一口氣。男人提出的年貨和女人可就大不一樣了,多半是菸酒副食,柴旺看著,眼饞得不得了,心想將來兒子出獄了,他們還清了饑荒,一定要美美過上一個年。買上幾瓶好酒,再買上燻的五香豬手、雞翅、魚乾,吃個夠。他還要給老婆買上一條毛料褲子,一件軟緞綿襖,一雙棉皮鞋,再配上一副皮手套,好好打扮打扮她。除了張望進出商場的人,柴旺也愛張望對面的兩幢米色樓房。它們是去年蓋起的新樓,與新世界商場隔著一條街。樓房裡住的都是有錢人。據說這房子是地熱的,地面像火炕一樣,人們可以坐在地上喝茶看電視,柴旺羨慕得不得了。其他賣春聯的人跟柴旺一樣,也喜歡在生意的空閒抄著袖子張望那兩幢樓。看來屋子裡暖氣太足,大多的人家都開著氣窗,有的甚至把陽臺的窗戶也開啟。柴旺想,要是這多餘的熱氣能跑到自己家去多好啊,這樣老婆就不用起大早去北山的貯木場拉樹皮了。賣春聯的人中有一個叫老皮的,他的手指間始終夾著香菸,抽一口要咳嗽一聲,然後再吐上一口痰。吐痰是個骯髒事,所以去他的攤位買春聯的人少。他閒站的時候多,眼珠子也就不停地轉,東看看西看看,嘴也不閒著,不時發點感慨。有一刻,他覷見對面樓上的陽臺出現一個穿著水紅色毛衣的女人,就大聲說,快看,那娘們多俊啊。待大家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張望那個女人時,老皮忽然吧唧了一下嘴,說,那屋子是地熱的,這女人的男人日她,都不用上床啊。說得過往的人都爆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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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福翩翩(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