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回來,當然還是為了林安名下可以有二十畝免田賦的地的事情。
林安客氣地把里正迎進門,還讓大丫給倒了兩碗糖水,不等里正開口,他就直接道:“正好堂爺爺來了,我正有件事情,怕是還要麻煩堂爺爺。”
里正臉上立刻笑開了,他一點都不怕林安麻煩他,因為有了“麻煩”,他才好提他的要求。
“什麼事情?只要堂爺爺能幫上忙的,一定會盡力幫忙的。”里正嘆道,“你親爺爺親奶奶還要兩個叔叔,他們都跑去華安縣裡過活,有什麼事情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你有事,儘管跟堂爺爺說。”
林安想到他母親過世後,突然把家裡的田地租出去,房屋一鎖,一家大大小小十幾口跑到華安縣裡過活的林家人,目光微微一黯,眼角瞥到里正精明的雙眼,這才苦笑道:“祖父祖母既然已經把我們分了出來,並且當著鄉里鄉親的面,明說了不需要我們兄妹四個養老。他們想要去哪裡過活兒,我也是管不了的。”
稍微一頓,才又說,“只是傅師爺前幾日來的事情,堂爺爺肯定聽說過的。傅師爺那天來,除了告知我功名恢復,把秀才文書還給我,還替縣太爺送了一百二十兩的銀子,說是安撫我十五日的牢獄之災。”
里正臉上的笑立刻僵住了。
一百二十兩啊,那可真是筆大錢。
不過他很快想到林安的病:“一百二十兩的話,那安哥兒的藥錢算是齊全了。只是這樣一來,去掉九十兩的藥錢,安哥兒手上就剩下三十兩了。三十兩銀子對咱們莊戶人家也算不少了,安哥兒想好要置辦些什麼了麼?”
三十兩銀子,還要扣除他們這兄妹四個兒接下來過日子的銀錢,這樣算來,安哥兒即便想要置辦田地,怕是也買不了多少,一張菊花臉上又露出了笑容。
不想林安卻道:“藥錢……三哥說他會想法子。我說想請堂爺爺幫忙,是傅師爺來的時候,跟我說了縣太爺要高升回京的事情。傅師爺是縣太爺的左膀右臂,自然也要跟過去,只是他名下還有二十畝田地,說是要賣給我,我這些錢雖然來得快,可是去得也快。傅師爺不開口便罷了,一開口,我買也要買,不買也要買。”他攤手苦笑,“傅師爺上次來去匆匆,忘了告訴侄孫那二十畝地具體在村子的哪裡,是不是連成一片的,堂爺爺可記得傅師爺的地在哪兒?”
……
里正終於黑著臉離開了。
傅師爺啊,他還真得罪不起。
罷罷罷,就當他沒來過這一遭,沒打過欺負林安這個小秀才的主意罷。
林安可是九歲的童生,十三歲的秀才公啊!
就算是被嫁給了男人,還要守孝三年,這也不意味著林安的前程就僅限於此。
里正一面走,一面慢慢轉著心思。以林安做學問的聰明,只要以後不走歪,就算是考不上進士,四年後的科考考個舉人老爺,開個書院,捐個閒職,還是綽綽有餘的。這後面的哪一條出路,在他們泥腿子這裡,都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他又何必非要算計林安的東西?
里正心中連連嘆氣,後悔自己當初迷了心竅,怎麼就會聽林安的親爺爺說的那番話,覺得林安前程盡毀,一輩子就是個被男人養著的廢物了呢?即便是林安功名恢復了,他心底大約也是受了林安親爺爺說的那番話的影響了吧?
還是趕快回家,讓大孫子抱兩隻下蛋的母雞,送到林安家去吧。
里正這頭怎麼想,林安顯然是不知道的。
他送走里正,拿著兩個妹妹做的剪紙看了看,先挑出一些稜角粗些,寓意好的,隨後又把所有的剪紙都收了起來,放在一隻荷包裡。
“秦大哥來啦!”
林安抬頭,就見獵戶高大的身上背了不少東西,兩隻手上也拎著滿滿的東西,走進了院子,隨即四下一看,目光就定在了坐在堂屋裡的林安身上。
林安眨了眨眼,微微一笑,兩頰各露出一個小酒窩,十三歲的白白淨淨的少年郎,顯得又乖巧,又無害。
獵戶下意識朝著林安的方向走了幾步,忽然不知怎麼反應過來,又退後幾步,攤著臉把背上的柴木和採摘的山果子放在院子裡,左手裡拎著的六七條魚直接遞給大丫養著,右手裡的布袋誰都沒給,直接拿著進了堂屋。
莫大娘見了,小聲說:“這秦三倒是個好的。跟了他,安哥兒也不算虧。”
可是話說完了,見沒人附和她,抬頭一看,見林大丫沉默的收拾地上的東西,林二丫低著頭編竹圈,不吭聲。
莫大娘暗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