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
終於,夏殊要娶很多個妻子了。
只可惜,在這之前,還沒有哪個公子聽聞過我、上門找我提親。我覺得很落寞。一日,阿爹難得親口問我:“錦兒,你也身為官家小姐,雖說皇上解除了你與太子夏殊的婚約,但也沒有下旨不讓你參加選秀。如若是想去,便可以去。那你想去嗎?”
我愣了愣,對上阿爹關懷的眼,笑道:“那阿爹覺得,要是我去的話,能不能選得上?”
阿爹僵著麵皮,毫不留情道:“無才無德,就只會胡混天日,定然是選不上。”
我努嘴道:“那不就得了。”站在那麼多女子中間,讓夏殊來選我,我不敢想象那樣令人窒息的場面。第一天選秀時,據說太子夏殊的眼光甚高,無一人入得了他的眼。然第二日的時候,他卻選上了那麼一兩個。第三日的時候,他再選上了那麼一兩個。
反正就是選上了。
這樣的結果,足以讓我整個人生都灰白了。畢竟我不夠放得開,一面說著可以讓他娶許多個,一面卻無保留地因為他要娶許多個而難過。
但人都是在打擊中成長的,況且這樣的打擊是我親自要求的。
於是晚飯間,我刨著飯碗,掀起眼皮與阿孃道:“我也老大不小了,老這樣默默無聞地呆在深閨寂院裡不成樣子,連個上門提親的公子都沒有,著實悽慘。這樣罷阿孃,明日你尋個畫師來給我畫一幅畫像,下回你出去參加官家夫人們的聚會時就帶去,問問哪家夫人的公子想娶妻,覺得我又看得過去的就來找我面談。我亦看得過去的,就將就著嫁了。阿孃你說這樣好不好?”
阿孃不語,連阿爹也抬頭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約摸他們是覺得我以我的智商不該有如此深的覺悟。我便對著阿爹又補充了一句道:“阿爹請寬心,在這段時間裡我會盡量學習文化,不讓我自己看起來真那麼無才無德。”
半晌,不曉得是阿孃問了一句還是阿爹問了一句:“錦兒這般,可是真心的?”
我繼續刨著飯碗,囫圇道:“不真心我會說嗎。”
晚飯後,我在園子裡吹了一陣風,覺得好不容易吹出了一丟丟睡意之後,才趕緊起身進屋沐浴,換了衣裳上床榻躺著。
一翻身,抱緊了被子,將頭埋進被子裡,蜷縮起身體,哆嗦著。
無所謂了,等夏殊娶了太子妃之後,我便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只要、只要挺過了這段時間便好。一切、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然而正當我拿被子擦了一把臉,準備翻個身繼續睡時,床榻邊冷不防響起了一聲低低的狗喘,使得我背脊一僵,連動也不敢動。萬一是錯覺呢?
結果它再喘了第二聲。鼻尖是冷幽幽的暗香,有黯啞乾淨的嗓音入耳:“崔錦,睡著了麼。”
我深吸了兩口氣,下意識地帶著濃濃鼻音,眼眶酸澀道:“對不起,我睡著了。”
聲音道:“睡著了那你還應我做什麼。”
屋裡沒點火,黑漆漆的一片。我緩緩翻過身,雖看不清床前的人的模樣,卻也能看得見他英挺的輪廓。因為他後面,有一扇大開著的窗,白白的月光正從那裡照進來,十分柔和。
看見他的那一刻,好不容易擦乾淨的麵皮,就又溼了。許久,都不說話。我將喉嚨清了又清,才能勉強維持著平和的聲調,問道:“你的傷……好些了麼。”
他道:“差不多了。”
我便又道:“聽說,你這三日選了幾位官家小姐,要娶妻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道:“那恭喜你,你可以和你阿爹一樣,有很多女人。”
他也仍還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背過身去,將手指放進口中死死咬住,不讓自己發出丁點哭聲,道:“那你來幹什麼,這麼晚了你回去罷。我好不容易要睡著了,方才你是爬窗進來的罷,又吵到我了。要是被哪個抓到的話,對我的名聲不好。”
我的阿殊,從今往後,就都不是我的阿殊了。
他默了默,輕聲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我玩笑道:“什麼問題啊,難的我拒絕回答,簡單的我可以考慮回答。”
他說:“你要和我解除婚約……是因為嫌棄我只有一隻手臂嗎?”
“這個問題太難了我可以不回答嗎”,我吸著鼻子,道,“你說個簡單一些的我回答。”
“到底是還不是。”
我嘴角不慎溢位一聲低低的抽泣,咬牙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