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止眾人的騷動。人們對面無表情的貝尼代託喊叫、辱罵、譏誚、舞臂揮拳,法警跑來跑去,——這是每一次騷動時必有的現象,這一切繼續了五分鐘,法官和憲警才使法庭恢復了肅靜。在這陣騷亂中,只聽到那審判長喊道:“被告,你要戲弄法庭嗎?你要在這世風日下的時代,獨創一幟,膽敢在你的同胞面前創立一個藐視法庭的先例?”
有幾個人圍住那幾乎已癱倒在椅子裡的維爾福先生,勸慰他,鼓勵他,對他表示關切和同情。法庭裡的一切又井然有序,只有一個地方還有一群人在那兒騷動。據說有一位太太昏了過去,他們給她聞了嗅鹽,現在已經醒過來了。
在騷動期間,安德烈始終微笑著看大家,然後,他一隻手扶著被告席的橡木欄杆,做出個優美的姿勢,說:“諸位,上帝是不允許我侮辱法庭並在這可敬的法庭上造成徒然的騷亂的。他們問我的年齡,我說了。他們問我的出生地,我答覆了。他們問我的姓名,我講不出來,因為我的父母遺棄了我。我講不出我自己的姓名,因為我根本沒有姓名,我卻知道我父親的姓名。現在,我再說一遍,我父親是維爾福先生,我很願意來證明這一點是正確的。
那個年輕人的態度有讓人無法質疑的東西,一種信心和一種真摯騷動平靜下來了。立刻,所有的眼睛都盯著檢察官,檢察官一動不動地坐著,象是一具剛遭雷劈的屍體。
“諸位!”安德烈說,他以他的聲音和態度使得全場鴉雀無聲,“我對於剛才所說的話,應該向你們出示證據並解釋清楚。
“但是,”審判長惱怒地說,“在預審的時候,你自稱是貝尼代託,說你自己是一個孤兒,並聲稱你的原藉是科西嘉。”
“那是我隨便說說的,目的是為了使我有機會發布剛才那個事實,不然的話,就一定會有人阻止我。我現在再說一遍,我是在一八一七年九月二十七日晚上在阿都爾降生的,我是檢察官維爾福先生的兒子。我可以告訴你們詳細的情節。我降生的地點是芳丹街二十八號,在一個掛著紅色窗帷的房間裡。我的父親抱起我,對我的母親說我是已經死了,把我包在一塊繡有一個‘H’字和一個‘N’字樣的襁褓裡,抱我到後花園,在那兒活埋了我。”
法庭裡的人不禁都打起寒顫,他們看見那犯人的越說越自信,而維爾福先生卻越來越驚惶。
“但你怎麼知道這些事的呢?”審判長問。
“讓我來告訴您,審判長閣下。有一個人曾發誓要向我的父親報仇,他早就在尋找殺死他的機會,那天晚上,他偷偷地爬進我父親埋我的那個花園。躲在樹叢後面,他看見我的父親把一樣東西埋在地裡,就在這個時候上去刺了他一刀,然後他以為裡面藏著寶貝。所以他開地面,卻發覺我還活著。那個人把我抱到育嬰堂裡,在那兒,我被編為五十七號。三個月以後,他的嫂嫂從洛格里亞諾趕到巴黎來,聲稱我是她的兒了,把我帶走了。所以,我雖然生在巴黎,卻是在科西嘉長大的。”
法庭裡一片靜寂,這時,外面的人或許會以為法庭裡沒有人,因為當時裡面沒有一點聲音。
“說下去!”審判長說。
“當然羅,”貝尼代託繼續說,“撫養我的那些人都很愛我,我本來可以和那些人過很快樂的生活,但我那邪惡的本性超過了我繼母灌輸在我心裡的美德。我愈變愈壞,直到犯罪。有一天,當我在詛咒上帝把我造得這樣惡劣,給我註定這樣一個不幸命運的時候,我的繼父對我說:‘不要褻瀆神靈,倒黴的孩子!因為上帝在賜你生命的時候並無惡意。罪孽是你父親造成的,他連累你生遭孽報,死入地獄。’從那以後,我不再詛咒上帝,而是詛咒我的父親。因為這個我才說了那些讓你們遣責的話,為了這,我才使法庭上充滿了恐怖。如果這一番話加重了我的罪名,那麼請懲罰我;如果你們相信,自從我落地的那天起,我的命運就悲慘、痛苦和傷心,那麼請寬恕我。”
“但你的母親呢?”審判長問道。
“我的母親以為我死了,她是無罪的。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我也不想知道。”
正當那時曾經昏厥過一次的那個貴婦人發出一聲尖銳的喊叫,接著是一陣啜泣,那個貴婦人現在陷入一種劇烈的歇斯底里狀態了。當他被扶出法庭的時候,遮住她的面孔的那張厚面紗掉了下來,騰格拉爾夫人的真面目露出來了。維爾福雖然精神恍惚,耳聾腦脹,卻還是認出了她,他站了起來。
“證據!證據呢!”審判長說,“要記得:這種話是必須要有最清楚的證據來證實的。”
“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