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聽你媽嘮叨那麼長時間,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小云雲你對藝術有天賦,但在這方面仍然不肯上心的。這樣做研究不肯做研究,做經濟人不肯向市場低頭,對自己再放任自流——如果這是你追求的自由生活,為什麼你看起來依舊非常不快樂?”
房間裡一時很安靜。
宛雲沉默了半晌,終於說:“我曾經遇到過一個人。”
館長看著她:“那天買你畫的男人?”
宛雲揚起一條眉毛,懷疑道:“館長,你是不是又重看影片監控?你聽到我和周愈的對話了?”
館長不耐煩地說:“整個藝術館都是我的,我樂意怎樣就怎樣。還有,你自己執意要當庸才,不能總把原因推給別人。”
宛雲看他一眼,隨後低頭整理著她桌面上的書,一摞一摞擺好:“他呢,很多年前因為一件小事而騙過我。然後他斷言,我總有一天會變成和他一樣的人。”
館長苦口婆心地說:“沒可能,你媽不會同意你做變性手術。我也絕對不會同意。”
“他一直活的很成功,那種性格。嗯,而我看到獲得成功的人,都多多少少有和他一樣的特質——”她沉思地說,“我討厭成為那種人。但既然我不想報復他,也不想為了證明他的話是錯的而努力去鞭策自己,所以我想……我可以退出那種所謂成功者的競爭。”
館長長大嘴巴:“你在說什麼?”
宛雲說:“所以我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然而,我又覺得自己還是迷路了。”
館長睜大眼睛,顯然正在費力地跟上她的節奏,但顯然理解不能,嘟囔一些:“即使相同的顏料,但作者不同,最後會成為不同的畫,這也就和人生一樣——”的廢話。
宛雲笑了笑,她的思維向來難以捕捉,曾經周愈很能領會,到如今她似乎又碰到半個知音。不過那個人總對她有無來由地厭惡和煩躁,寧願用鼻腔發出的冷哼代替一切回答。
☆、47 9。2
宛雲長久的沉默;館長再等待片刻,作出不耐煩地彈動手指;放棄心靈的深刻交流。
身在這個在異於常人生活中的行業;平日已經受夠抽象畫派風格的對話。藝術家千百年作出的瘋事已經夠多;館長對宛雲的過去興趣缺缺,此刻決心找個更有趣的談話切入點。
館長親切地說:“我發現你丈夫最近變瘦了?”
宛雲挑眉望他。
館長理直氣壯地瞪回去:“難道你平日都不看八卦雜誌嗎?”再摸著他的下巴;“馮簡消瘦的原因又是什麼。嗯,比如說,也許你心靈空虛;所以在**上如狼似虎;格外飢渴?因此人家每晚被你壓榨;俗話說三十如狼,四十如——李宛雲,你聽我把話說完,快開門!”
馮簡患上重感冒。
何女士從瑞士掃貨回來,自然要先看望愛女。但房車一入前門,她的玉指不由深深掐在皮座裡,第一眼幾乎認不出曾經的半山豪宅,如今的野生動物園。
整個下午,何瀧指揮著傭人把家裡徹底清除一遍,又再預訂各種進口花種。
馮簡在山下,遠遠地都能聽到家裡除草機轟轟轟地震天響。他下車,嗅到滿鼻青草味,而家中的兩隻牧羊犬也沒有像往常樣愚蠢熱情地撲上來——何瀧冷冷地說:“送去寵物醫院洗毛吹風檢查身體。”
馮簡無聲望宛雲一眼。宛雲也剛進門,正在玄關處陀外套,但她背後也似乎長了眼睛,輕聲道:“媽,你怎麼突然來了?”
何瀧很合理地說:“我早跟小馮發郵件說過我會來。”
馮簡看著她,全宇宙和丈母孃並肩可怕的存在,只有信用卡公司。何瀧的確早給他發郵件,在十天以前。何瀧在60多位元組的信中,的確說要來視察,但用的時間狀語是“待空閒時”——現在看來,何瀧似乎是指“她本人空閒時”,而不是指“女兒女婿空閒時”。
三個人的晚餐跟受刑一樣,對宛雲和馮簡都是。
何瀧的手像花蝴蝶,刷刷刷刷地指揮人給宛雲佈菜,嘴也不閒著。她輕柔地對馮簡說:“小馮,你和云云很想早要孩子吧?你看你,一直把自己當外人,總覺得替李家人打工,”優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有了孩子後會好些。”
馮簡很想說不是,然後又想說是,最後面無表情吃飯。
何瀧根本就沒有放過他的意思:“男人過了四十,生下的孩子容易體弱。”
馮簡抬起頭坦率道:“我從沒聽過有這種科學研究,你編的?”
何瀧壓著滿腔怒火,一字一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