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離了青羽的大軍,騎著凌倉繞著青澤山轉悠。她打算從山腳到山頂密密實實地檢視一遍,或許就能找到突破口。
一開始,她先從北面山腳開始,慢慢地又從山頂往南邊山腳下去。
也不知是誰,在青澤山南面設了道幻境,她一時不查,同凌倉一起跌了進去。
那幻境裡,綠樹叢生,枝葉繁茂,樹梢上還綻放著絳紅色的花卉,她謹慎地打量著四周,忽地就聽到了漫天簫聲自綠林深處傳來。
梅娘心道,這大約是幻境之主魅惑人的法術。青澤山如今妖異得很,難保不是什麼心懷叵測的妖魔。
可不等她轉身,狂風忽地捲起流雲,將一片茂林吹得搖擺不停。於是,她毫不費力地抬頭看見了一個人。
極目之處,是一條算不得多寬闊的林間小道,那人施施然立在其間。
她看不見那人的長相,只看見對方黑髮如墨,紅衣如血,他一直低著頭,吹著蕭瑟的樂音。
梅娘十分疑惑。那人看著並非什麼妖魔,甚至還有種略顯熟悉的感覺。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想看一看那人究竟是誰,才剛走近了幾步,驀地瞧見有人向著他信步走去,她這回看得仔細了,那後來者,穿著豔紅的袍子,不是魔尊又會是誰。
“阿墨,如今你那獨子正在外面,你當真不想去看他一眼?”待那人止住簫聲,魔尊開口問道,“他長得極好,容貌像你,那雙眼睛像你家娘子,性格上卻是比你有決斷。”
態度親近的話語一入耳,梅娘驀地一驚,踩中地上一根斷枝。魔尊一雙冰冷的眼瞬即看了過來,語調殺機四溢:“誰在哪裡?”話音剛落,梅娘只聽幾聲呼嘯,自魔尊的腳下伸出幾十道柔韌的藤蔓,將她和凌倉一起綁了個嚴嚴實實,飛快地拖到了他們身前。
待離得近了,梅娘方才看見那人轉過身來——那原先揹著她吹簫的人,並非他人,正是先前楓路曾讓她見過一次的前任山主棠墨,即青羽的生父。
那人聽見了動靜,慢慢打量起她,微微頷首,面露溫和的笑意。
梅娘看見的是那張曾在碧玉潭中出現過的清俊容顏,眉宇之間與青羽極其的相似。她心想,青羽果真長得像極了他的父親。他似乎看清楚了梅孃的長相,隔了片刻,笑著開口道:“你是不小心闖到這裡來的吧?哪裡來的迷糊的小梅仙,竟然會撞進幻境裡。”
碧玉潭裡的映象只能瞧見他的容貌,卻是聽不到聲音的。梅娘聽著他說話的聲音,微微愣神。那人笑了笑,並不在意她的失禮,反而低聲唸了個法訣,將她身上的纏繞不休的藤蔓屏退。
她一脫身,看了看魔尊,又看了看那人,忙道:“山主大人為何會在此?”
“看小梅仙的年紀,只怕與我那兒子不相上下,竟然會認得我?”那人大約是許久沒見過除了魔尊外的第三人,說話間透著淡淡的高興。
梅娘站在那裡,不知怎的有些緊張。凌倉甩了甩尾巴,瞥了她一眼,扭頭繼續盯著魔尊,防備他突然出手傷了梅娘。
她遲疑了一陣,還是開了口:“子鯉長老說山主幾千年前就已經被迫羽化了”
“嗯,是羽化了沒錯”他忽然笑了,眉眼舒展,看著似乎並不在意當年的那一場手足相殘,“如今的我,不過是寄居在故友所織的幻境中的仙魄。離開了幻境,我便什麼都不是了。”
梅娘一時覺得心疼。
少女秀眉擰起,面上寫著憂傷。魔尊在一旁看了半晌,嗤笑道:“阿墨,你可知這小梅仙的身份。”
那人緩緩搖頭。
他續道:“她是南極長生大帝的寶貝徒弟,更是你那獨子心尖上的人兒。”
梅娘心想,她似乎與魔尊並無什麼直接的仇怨,他會用這種語調跟她的公公這麼說明身份,大抵是天生對九重天上神仙的厭惡感。是以,她並沒在意,反倒是微微紅了臉,低下頭,朝著那人盈盈一拜:“媳婦梅娘,拜見父親。”
棠墨又是微微一笑,挑了挑眉,問:“你是我家那小子拐到手的娘子?”
說父子,當真是父子。不光是容貌上的相似,就連言語之間的性格也極其接近。他那話一出,梅孃的臉越發燙了。
“梅娘與青羽差點便拜了堂,是以,如今雖有悖世俗,先成了好事,但等到青澤山一事結束,我二人便立即補辦婚事梅娘媳婦先代夫君給父親行禮了。”
那二人愣了愣,棠墨像是有些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好孩子,難為你願意跟著我那兒子了。”末了,他忽地發出一聲感嘆,卻是對著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