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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部分

卻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秋雨,我睡不著覺,推被起身,開了半扇窗子看夜雨。窗外廊下吊著幾隻燈籠,昏黃的燈光隱約能照見不遠處一座小小涼亭,亭內卻正坐著個人,黑乎乎看不清相貌,只看動作似是在那裡拎著酒罈喝酒,喝一陣停一陣,換了一罈又一罈。

這是誰呢?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來外面吹冷風喝悶酒。正納悶兒著,突地一道亮閃劃過,正將那人的臉照了個一清二楚,竟然是今日上午見過的那個教書先生。

這道亮閃照亮了他的方向,同時也照亮了我的方向,因而他一眼便也瞅見了窗內的我,微微一笑,伸手衝我招了招。我起身推門出去,冒著雨小跑了幾步至那涼亭內,在他對面坐了,望向他道:“大當家的雅興不小。”

教書先生——海盜頭子不由哈哈笑起來:“好個聰明的小丫頭!你是怎麼識破我的?”

“眼睛,”我指指自己的眼睛,“你一直都戴著面具出現在我面前,我能看到的只有你這雙眼睛,印象極為深刻,所以一看你的眼睛就認出來了。”

海盜頭子笑著點頭:“憑眼睛認人也得是真正細心敏銳的人才做得到,我這幫手下跟了我這麼多年也沒有一個能把我識破,可見你還是很聰明的。”

“大當家的過獎了。”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我只好將目光放在無邊的雨夜中,“你為何要用兩個身份出現在這些人面前呢?”

“我若用島主的身份去教書,只怕孩子們每日都要戰戰兢兢地度過了。”海盜頭子笑,“讀書是樂趣,不能讓他們對它產生畏懼。”

聽了他這話,我不禁對他的印象又改觀了幾分,便點頭道:“說得也是,只不過你又要做島主又要做先生,能周旋得過來麼?”

海盜頭子哈哈地笑:“我又不是皇帝還需日理萬機!在這島上只要不犯錯,人人都活得很自在,我每日閒得渾身難受,不找點事幹只怕早就無聊到跳海了。”

“所以你現在就無聊到半夜不睡覺跑來喝酒賞雨?”我看了看地上的酒罈子,竟然已經空了三四個,不知道他和楚龍吟兩個人誰的酒量更大些?

海盜頭子把手中酒罈伸過來,笑道:“你喝不喝?這可是上好的女兒紅。”

我搖頭,他便將這酒罈湊到自個兒嘴邊仰脖兒一氣兒喝乾,用袖子隨意抹了抹嘴,道了聲“痛快!”,而後望著我笑:“你這丫頭還真是調皮,今兒給小魚兒寫的那兩句對聯兒是故意罵我的罷?!”

“不敢,我一向尊師重道。”我正經地道。

“那你倒是說說,教出你這樣一手漂亮字的是哪一位高師呢?”他問。

“是我的爺爺教的。”我如實道。

“喔……原來你有位爺爺……”他看了看我,低頭又拎起腳邊一罈子酒,拍開泥封,對嘴喝了幾大口,忽地笑起來,帶著幾分醉意,將目光望向黑沉沉的雨幕,慢慢地道:“還記得我對你說起過的……我的第一個女人罷?那年她也就是你這麼大,穿著桃紅色的小裙兒,立在銀漢橋邊……嘿嘿,像極了桃花妖……所以我就在她立過的地方種了棵桃樹……哈哈哈!只可惜,真是應了那首……‘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了……哈哈哈哈哈……”

海盜頭子咕咚咚地灌著酒,儘管笑著,可這笑聲中卻透著無盡的蒼涼悲傷,令人不忍多聞。

我有些心軟,不由輕聲問他:“為什麼沒能同她在一起呢?”

海盜頭子又灌了一通酒,自嘲地笑道:“因為……是我……是我親手把她……從自己身邊推開了……再後悔卻已是來不及……來不及了……”

“你想從我這兒打聽的人是不是她?”我想起昨天他說過的話,“她是清城人氏麼?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我回去後幫你找找。”

“沒用……沒用……”他伸手過來拍了拍我的肩,“十幾年了,我找遍了大江南北,清城早讓我翻了個個兒……她啊!她若想藏起來不見我,我……我還真的是找不見她!”

“你說是你自己把她從身邊推開的,意思就是其實她也是喜歡你的對嗎?既然兩個人相互喜歡,為什麼一個要推一個要躲呢?有什麼困難和阻礙不能克服的?”我實在是惱火這些古人所謂的理了義了一大堆束縛條框,為了不落人口實就寧可自己苦一輩子。

海盜頭子看著我醉笑了一陣,又去灌罈子裡的酒,轉眼就醉了個七八分,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想要往雨裡去,我跟著起身扯住他袖子:“你喝醉了,回房睡覺去吧。”

“我?我才沒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