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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門,易於啟之。

三緘出得舍外,但見星光隱約,月影依稀,即如店主言,向溪右而去。時至秋季,蟲聲唧唧,玉露盈盈,三緘繞溪徐行,步履衣衫概已溼透。俟至天曉,隱於蘆花密處,雖覺寒冷,不敢聲張。

二役蘇,張順曰:“後日可抵南關,入關交卸,急回都下,此時父母以及妻兒,諒必望眼將穿,謂李家老爺可曾發賞否也。”吳魁曰:“有賞,賞爾一人頭足矣。”張順曰:“好好打點,不然屍無厝所。”吳魁曰:“厝於蛇虎腹中,方能快發。”張順曰:“厝蛇腹焉,子孫手耍雙龍;厝虎腹焉,子孫行橫一世。”吳魁曰:“如若厝於獐鹿腹焉,子孫必為狐群狗黨矣。”二役言來語去,未聞應答一詞。張順曰:“死囚尚在夢裡耶?”吳魁曰:“彼又思受皮鞭乎?”張順曰:“爾試呼之。”呼及再三,亦無應答。張順曰:“呼之不醒,何弗擊以刀背?”吳魁起,持刀近榻,以手撫之而驚曰:“皇犯逃矣。”忙呼主人,燃點燈檠,遍室尋之不得。旅主曰:“彼如逃出舍外,爾休望再見也。”二役不服,出舍望之,遍地皆蘆花白如雪。因而商曰:“吾等暫駐於斯,諒彼無所依歸,不久必轉。”殊駐一二日,毫無影響,二役知不能得,將飯銀賞楚,向都而回。

三緘身隱蘆中,竊聽無人行動,始出溪岸,繞蘆前徵。行至日影西斜,尚見簇簇蘆花,若無涯渙。是時腹中甚餒,步履維艱,又恐二役尋來,忙忙掬飲溪泉,以療飢玻飲已,足力稍健,逢有路徑,即由之去,不暇問及狼窩虎窟。行復數里,蘆花已過,一帶茂林,周圍荊棘縱橫,似無行客之路。立望良久,瞥見林左有小小路徑。三緘出得荊棘,轉至其間,正待前趨,林內腥風忽起,駐足凝睇,見一黑蟒大約數圍,蜿蜒而來,其行甚疾。三緘恐避不及,斜向西行。孰知蟒亦西奔,相隔不過數武。三緘奔力已憋,當頭一蟒,巨更勝前。駭極,狂奔北面,緣木而上,幸得此樹葉茂枝繁,中有雀巢如人居室。三緘隱入,偷窺二蟒,始而以首相觸,繼而以舌相舐,終而將身掙立,約有二丈餘高,各吐一珠,其大如碗,拋而復墜,墜而復拋者累累。

久之,二蟒欲別,以首觸地如相揖狀。觸罷,口噴黑煙,頃刻四野迷漫,大雨如注。三緘身在巢內,雨不能洩,體尚安然,然終日未得一餐,腹餒實甚,於無可如何之際以手拭之,若有果焉,自樹枝而墜於巢外,試立身細視,其果最夥。三緘飢極,遂摘一二枚去殼而吞,味甜如蜜,連食數十,覺腹已飽。

犬臥巢中,將近二更,聞得林內猿啼虎嘯,不禁毛髮竦然。三緘至斯,利藪名場淡如白水矣。因自嘆曰:“吾父吾母生予一人,所望揚名顯親,光大門第。幸而得領鄉薦,奉王爵秩,出仕昆明,只憶位至公卿,以遂父母心念。豈知累被上衣劾奏,受罪天牢,又沾皇上仁慈,不忍斷吾首領,恩施格外,充配遼陽。而二役心抱不良,暗欲誅吾於異域。倘非旅主談及所逃之處,安能脫茲虎口。今以堂堂舉子,犬臥雀巢,不知何時得歸與父母相會!”所言至此,復繼以泣曰:“吾今而知名利如花,轉眼即謝,不若煉成大道,受享仙福,為不朽焉。”輾轉思維,神倦入夢。

臥至天曉,忽聞空際聲傳瑟瑟,翹首視去,見二巨鳥展翅如屏,一往一來,翱翔霄漢。無何下駐樹枝,彼鳥昂首一鳴,響若銅鐘;此鳥亦鳴數聲,震如皮鼓。二鳥鳴後,相繼近巢,視內有人,以嘴喙衣,似欲呼之使行者。三緘告曰:“吾受冤獄充配遼陽,二役不仁,欲誅吾命。吾暗逃此,又遇蟒行,不得已而借巢避之,望祈靈鳥指吾去路。如得生還故里,肺腑銘恩。”二鳥聞言,若已知之,彼鳥首向樹西,點額者再。三緘曰:“靈鳥囑吾西行乎?”鳥鳴一聲,若應答:“然。”三緘又告曰:“吾腹餒甚,如何能到旅舍?”此鳥出巢,銜果數十枚,置於懷內,三緘曰:“是果可食乎?”此鳥點額者又三焉。

三緘食畢,叩謝下樹,直向西去。茂林剛盡,復入蘆花,轉轉旋旋,覺得路途似來時所經過者。正奔走間,遙聞人語聲急,由人聲處而來,則前之旅舍也。三緘欲入,恐二役尚在此間,乃舍後盤桓。經半日,日將西墜,始入其門。旅主驚曰:“爾前之逃犯乎?”三緘聞得“逃犯”二字,戰慄不已。旅主曰:“毋懼,毋懼,解役已回都矣。皆爾祖宗有靈,能知逃避,不然焉存性命以至於今。”三緘拜謝曰:“吾知逃避,皆翁所教也。”旅主曰:“吾烏教爾?”三緘曰:“初至之夕,二役入廁,商誅吾命,吾竊聽甚悉,苦難脫身。突聞翁嫗閒談,言及逃路,遂乘二役臥熟,向舍右逃之。然所行地面,概屬蘆幹,盡一日之力,旅舍全無。傍晚時遇二黑蟒,一逼於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