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會讓廣播一天到晚響個不停。這些做法都會破壞薩杜恩式的寧靜。我們不願看到空虛的存在,想方設法把它填滿,結果侵佔了薩杜恩的領域,讓他走投無路,只能寄居在抑鬱的邊緣。
為什麼我們認識不到心靈的這一面?其中一個原因是,我們對薩杜恩的絕大部分了解,都來源於症候性的行為。空虛感總是出現得太晚、太真實,以至於我們意識不到心靈存在空間的缺失。在城市裡,用木板釘上門窗的住宅和瀕臨倒閉的企業,象徵了經濟和社會的蕭條。在這些〃抑鬱〃的環境裡,心靈的成分了無蹤跡,表現出來的只有外在的腐朽。
無論在社會經濟上還是個人情感上,我們都習慣於把抑鬱視為一種失敗,一種威脅,一種與我們的計劃和期望相左的意外情況。何不換一種態度,把薩杜恩和他陰暗空虛的領域,視為一種理所當然的存在?何不讓薩杜恩的價值觀念融入我們的生活,從而與他達成和解?(〃和解〃一詞同時具有〃承認〃和〃尊重〃的含義。)
要表達對薩杜恩的尊重,我們也可以採用另一種形式:用更加平實的方式對待嚴重的、危及生命的疾病。醫務工作者都知道,如果患者和家屬能夠無所掩飾,大大方方地討論晚期惡疾的情況,就能節省許多資源和精力。我們還可以藉機提醒自己,人都有一死,我們自然也不例外。如果我們拒絕考慮死亡的可能性,心靈就得不到關懷和滋養。
抑鬱是心靈的一個層面,如果我們承認它,把它引入我們的感情關係,就可以讓親密的程度更深一層。如果我們對它遮遮掩掩,或是試圖否定它,那麼我們表現出來的,就不可能是真實而完整的自己。掩飾心靈的陰暗面,只會導致心靈的淪喪;只有承認和接納它們,我們才能享受純粹的群體生活和親密關係。
抑鬱的治療力量
幾年前,牧師比爾給我講述了一個耐人尋味的故事。事情發生在他65歲那年,那時他已經做了30年的牧師,一直深受人們的敬重。在一座鄉村教堂傳道時,他秉著自己的良知,用教堂的錢資助了教區中的兩位婦女。然而,主教卻認為他判斷失誤,浪費了教堂的資金,勒令他在兩天之內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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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節:抑鬱的饋贈(8)
最初跟我談起這些情況,比爾顯得很有精神,很願意回憶他經歷過的一切。他參加過群體心理治療,知道該如何宣洩心中的憤怒。有一段時間,他甚至打算做一名心理治療師,幫他的同行們解決各種心理問題。但只要談起方才提到的那件事,他總是找各種天真的理由和藉口搪塞:〃我只是想幫助她而已。她需要我。如果她不需要我的關心,我也絕不會關心她。〃
我知道,我必須保持客觀的態度,聆聽比爾不同尋常的經歷,而不是過早作出評判。我們花了很多時間談論他的夢境。很快,他就學會了解讀夢中的意象。我建議他把接受群體治療時畫下的圖畫帶給我看。我們花了幾個星期的時間討論這些意象,隨著討論的內容由淺入深,他的本性也漸漸浮現出來。重新瀏覽這些圖畫,也給了比爾一個機會,讓他得以仔細回憶自己的家庭背景,以及當初成為一名牧師的原因。
接下來,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他為他的行為所做的天真辯解,漸漸被關於人生意義的嚴肅思考取代,而在這一過程中,他的情緒也變得越來越陰暗。他變得很憤怒,因為從在神學院讀書到擔任牧師,他這一生受過太多不公平的對待。在表達這種憤怒的過程中,他原本輕鬆的語氣,漸漸變得沉重起來。與此同時,他搬進了退休牧師養老院,變得越來越孤僻,不肯跟別人交流。他開始追求孤獨,拒絕參加養老院組織的各種活動。幾年前的那次遭遇在他心中留下的傷痕,漸漸轉化成了真正的抑鬱。
比爾開始以批評的口氣談論教會的權威階層,也開始用比較實際的態度看待他父親。他父親曾想成為一名牧師,但是沒能成功。比爾覺得,在某種程度上,他並不是做牧師的材料。他之所以決定去做牧師,是為了實現父親的夢想。
比爾並不害怕他的抑鬱,也不刻意去壓制它。每次來找我,他總是以這樣的話開場:〃沒有用的。一切都結束了。我太老了,已經沒法追求我真正想要的東西了。我犯過太多的錯誤,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我只想待在房間裡,靜下心來讀幾本書。〃但他還是堅持每週接受治療,每一次,談話的中心都是他的抑鬱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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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節:抑鬱的饋贈(9)
我所謂的〃治療策略〃,只不過是儘量讓比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