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很忙。”賽雷爾苦笑,為學生的無知。儘管這無知是他過於保護的結果。露琦雅穩定情緒,中肯地道:“邱玲小姐,羅蘭城主應該不想被打擾。”
邱玲皺皺鼻子,她倒不是嫌棄對方的聲音,只是正常的生理反應,但不快也是事實:“羅蘭城主才不會請我吃閉門羹呢!他會歡迎我!”
“小玲。”賽雷爾輕斥,疲倦地擠壓眉心,“最近情勢很亂,你不要外出,好不好?”不忍違逆師長,邱玲怏怏垂下頭,無精打采地應道:“好嘛。”
“乖,去和牙兒玩,晚上我和你一起吃飯。”
雖然不滿對方哄小孩的語氣,最後一句話又讓邱玲恢復好心情,蹦蹦跳跳地離去。
“唉,真是個孩子。”賽雷爾無奈感嘆。露琦雅心道:被你寵壞了。
賽雷爾驀地想起邱玲似乎對法利恩有意思,心下憂慮,考慮是不是該讓學生走出象牙塔,接觸外界的風雨。
※ ※ ※
清脆的鈴聲在記憶的谷底迴盪。
活潑俏皮的少女身穿背心式的上衣和薄薄的短裙,成熟嫵媚的女郎披著紗裳舞衣,跳躍間汗珠飛揚,反射著陽光,絢爛奪目;手腕和足踝都繫著小巧的鈴鐺,配合樂曲,不斷髮出悅耳好聽的清音。
他撥著小豎琴,看著她們。
那個時候,天很藍,雲很白,草籽旋轉翩舞,稚菊柔嫩的花瓣凝著淡金色的眼淚,晶瑩而脆弱。
風姿綽約的婦女對他說:自由就是快樂,無慾就是幸福,善良的心是最寶貴的財富。
謊言!謊言!全是謊言!
強權即公理。這個吃人的世界,不往上爬,只有被踩在腳底,踐踏蹂躪的份。
連那樣小小的幸福,沒有力量的守護,也在瞬間崩塌破滅。
只留下褪色的風景,和心底隱約而持續的痛。
收回遠眺的視線,轉過身時,黑衣青年再度恢復成兼具威嚴和魄力的統治者。
仿若舞步帶有韻律感的步伐,是月精靈血統的體現,也是一段過去的痕跡。
他從不自認是什麼救世主。相反,在他前進的過程中,他碾碎了更多微小的幸福。只為了那個曾經高尚如今卻被鮮血和罪孽汙染的目標。
讓所有的平民,都能夠得到幸福。
所有?一個微妙的詞。
幸福?一個相對的詞。
在他建設理想中的天堂的時候,已經創造了一個巨大的地獄。裡面掙扎哀號的,很多是他原本想拯救的人。
無意義嗎?不。人如果不踏出第一步,就永遠做不了任何事。
他是個被自己織的線纏住的小丑,作繭自縛的典型。但世界本來就充滿矛盾。要成就偉業,也有太多的不得已。既然登上時代的舞臺,他就要跳出最好的舞。
正因為有如此清醒的自我認識,伊維爾倫城主才能制約住自己的野心,同時堅定不移地追求那頂戴起來肯定不舒服的寒冰王冠。
食指輕釦桌面,這是他思考的小動作。朵琳的死在埃特拉的王室掀起看不見的波瀾,以為失去妹婿這個靠山的伯都陣腳大亂。他知道此人的背後有兩雙眼睛盯著:賽雷爾和拉克西絲。他們想利用那枚蠢蛋挖他的牆腳。但是有博爾蓋德看著,伯都再歇斯底里也飛不出王宮。
已經有兩名大臣遇害,都是伯都的人。王子們在利益的驅使下結成統一戰線,試圖奪走長兄的繼承權。種馬王朝岌岌可危,這就是生得多卻不好好教養的禍害。
嚴格說來,伯都只是個覬覦大人玩具的幼兒,並不罪大惡極。不過在情緒的催化下,他會如何爆發,羅蘭可以預見。“保姆”博爾蓋德應該也嗅出了火藥味,在積極思考對策。估計今明兩天就會抵達。聰明人不會只巴著一棵樹,也能正確地審時度勢。
剷除米利亞坦不代表成功,還必須得到商人們的支援,才能一舉併吞北城。
但羅蘭也沒興趣做博爾蓋德的傀儡,倒是不時拋點甜頭出去,讓對方產生這種妄想。自從去年被無名氏神官大鬧了一場後,哈梅爾商會就開始走下坡路;副會長穆倫的死和帕西斯的暗中搗鬼更加速了趨勢;最近的連番起義甚至動搖了根基。博爾蓋德會著急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他需要一個強有力的統治者恢復埃特拉的秩序。
羅蘭突然發現自己漏了一點:博爾蓋德也可能向拉克西絲和貝姆特示好。
左右逢源是埃特拉商人的特色,也是保身的必要手段。那麼索性把那根牆頭草種在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