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船的同志,請大家帶好自己的東西,快點下船。”船隊一靠岸,泊位上已經有人開始用話筒喊起話來。早在船隻靠岸前一個小時,船隊上的人已經通知了這件事情。王啟年和自己的叔叔王粵龍連忙提起自己的皮箱,跟著揹包袱的人流上了岸。
“啟年,這人民黨看著還真的是那麼一回事啊。”王粵龍讚道,“光看著碼頭的規矩,馬尼拉那邊的碼頭也不過如此。”
“叔叔,陳克先生的確不是一般人。到現在,上海那邊的藥在南洋不照樣沒有仿製者麼?”王啟年笑著說道。
王粵龍很明顯對自己侄子的選擇很滿意,他也笑道:“洋鬼子染花柳的多,一年前我還以為這藥的配方一公佈,歐洲的洋藥就要大量進入南洋。實在沒想到,這一年了,歐洲的洋藥不僅沒有進入南洋,倒是我做轉手生意,把藥賣去歐洲和印度,反倒是賺了不少。”
王啟年對叔叔的表揚不是很在意,他向四處看著,突然他指著碼頭上那群接待的人說道:“叔叔,你看。碼頭上那個高個子就是陳克陳先生。”
王粵龍順著侄子的手指方向看去,只是看到些高高矮矮的人在碼頭上,沒等分辨出哪個是侄子說的陳克。因為呈現仰視角度的原因,他甚至分辨不出哪個是最高的那個。卻見到齊會深已經快步上前,而碼頭上一個高個男子也快步迎了上來,兩人雙手緊緊相握。王粵龍知道齊會深是人民黨上海支部的最高領導者,想來對面的那個短髮高個青年就是侄子一直十分推崇的陳克了。
相別將近一年,齊會深再次看到陳克的時候,再次見到這個曾經帶領著同志們發誓要創造一個全新中國的同伴,內心的激動無以復加。自從陳克走後,齊會深在上海領著黨支部努力工作,費盡心思。安徽水災之後,雙方的通訊一度中斷。但是此時已經有不少安徽災民進入江浙逃難。齊會深專門找災民進行過調查,這些災民講起親自經歷的水災,那真的是泣血。死亡,死亡,死亡,除了各種飢餓與死亡之外,災民敘述的竟然完全沒有別的內容。聽了這場可怕災難的第一手資料,讓齊會深感到寒徹骨髓。能跑到安徽的,已經不算是重災區的災民了。而身處災區核心的鳳臺縣會是如何模樣,齊會深根本想象不出。
就在齊會深心急如焚卻又無法可想的時候,他終於接到了陳克派來的小隊伍。陳克的信裡頭沒有絲毫訴苦的文字,反倒是不斷講述著革命如何頑強的推進。他要求上海方面提供船隻與物資,這支船隊將帶著這些救命的物資回到鳳臺縣去。
除了人民黨的同志在陳克帶領下奮力救災之外,這支隊伍帶來的訊息大致與災民說的一樣。齊會深知道陳克的個性,這個平日裡看著溫和的青年骨子裡頭有種說不出的狠勁,只要陳克下了決心的事情,那就一定要幹到底。雖然知道水災的可怕,但是齊會深也不再多說任何能動搖軍心的話。他只是按照陳克的安排,用盡了上海支部同志所有的關係,甚至動用了嚴復和復旦公學校長馬相伯以及他們相識計程車紳的力量,湊到了陳克需要的船隻與物資,確定了船隊最大限度的不受刁難。在送船隊離開的時候,齊會深甚至能笑著送同志們上船。而實際上,齊會深心裡頭是萬分焦慮的。
之後的這幾個月,雙方的通訊始終勉強維持著。一面是船隊帶來的各種根據地蒸蒸日上的訊息,一面是更多災民帶來的更加可怕的災區情形。齊會深竟然弄不明白到底那邊說的才是真話。
今天他親自見到了鳳臺縣的碼頭,見到了陳克,他終於相信,自己面前的這個人民黨的建立者,這個人民黨最高領導人,實現了在信中所說建立起新根據地的話。不用說別的,在災年還能有餘力新修碼頭,已經足夠證明根據地的實力了。
“文青,文青”齊會深滿腔話語,到了嘴邊卻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他只有緊緊握著陳克的手,用力晃動著。
“會深,歡迎你來鳳臺縣根據地。”陳克並沒有齊會深那麼激動。和一年前相比,齊會深變化很大。原本齊會深雖然很是有革命年輕的衝勁,但是畢竟出身有錢家族,受了很多教育,整體上還是頗為儒雅。但是分別近一年,齊會深的氣質上有了不小的變化,領導上海支部的工作,還要籌備各種物資,齊會深的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他也變得成熟了很多。不過看得出,齊會深這些日子很是操心,在他的眉宇間有種說不出的陰暗感覺。那是整日裡擔心焦慮的人才會有那種樣子。
而齊會深看著陳克的目光裡頭,只有一半是高興,另外的情緒是混合著一種不敢相信眼前事實的擔心。
“文青,大家都好吧。”齊會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