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一下,酈雲立即開啟門,笑著行了禮道:“夜深了,公子爺還沒睡?”酈遜之附耳上去,輕聲道:“你吩咐他們,今晚無論聽到什麼動靜,都不必出來,安心睡覺。”酈雲一怔,見酈遜之不似說笑,道:“是,小的明白。”
酈遜之點點頭,徑自回到臥房,關好門,吹熄了燈。
夜風急急地吹,像是亡靈經過,呼嘯聲如嗚咽斷續傳來。不知哪一扇窗未關緊,劈啪打在窗欞上,猶如尖銳的梆子敲擊。有人在黑暗中罵了一句,“嘭”地合上了窗,耳邊便清靜下來,只有風聲伴了刻漏,一聲緊過一聲。
一個黑影溜過,彷彿風有了形色,迅疾地沒入了院子裡的山石中。過了一會兒,那影子到了酈家書房外,剛拿起門鎖,鎖便應聲而開。
黑影如箭飛入房中,一來即四處摸索,不多時被他摸到鳳燈機關,打了開來。他一眼瞥到椅子下面露出的密格,大喜過望,連忙蹲下,欣然取出賬簿。
他擦亮火石,興沖沖翻開看去——
酈遜之放在密格里的,並非左家賬簿,而是酈家的陳年賬簿,只是換了封皮。
那人情知上當,失望地回過頭,看到站在門口的酈遜之,不覺呆住。酈遜之借了火石的光,看清那人的模樣,長長嘆息,“果然是你!”雪鳳凰手一顫,差點滑了,若無其事地把賬簿放回原處,拍了拍手站起,勉強道:“我原是個賊。”
酈遜之思緒茫然,一邊走進屋,一邊連道:“不對……不對……是你……”
雪鳳凰道:“你想通了?”
火石倏地熄滅,黑暗中酈遜之聲音發寒,感傷地道:“君嘯運銀經過太公酒樓,銀箱的封紙未斷而內物全換,普天之下,唯有你和金無慮有此手段。金無慮自不會做此事,只有你。”
雪鳳凰點頭:“不錯。可惜裡面藏的仍是假銀,我一無所獲,只能順手幫他們又換了一趟。”酈遜之吸了口冷氣,續道:“你與胭脂本是串通,紅橋鎮遇襲那晚,你是故意裝作被人襲擊。”雪鳳凰道:“是啊,不然以我的謹慎機智,怎會輕易中別人的套?”
酈遜之心頭髮涼,顫聲道:“你之所以要跟蹤謝紅劍,是不想與我回京,你是去找胭脂要你的酬勞,或是商討下一步如何做。”雪鳳凰嘆道:“我去靈山是去見故人,只是你既然那樣說,也不差就是。在小佛祖身邊呆過的人果然不笨,難為你這時都想明白了。你是故意裝作有人要來盜賬簿,是以假作身邊有賊?”
酈遜之道:“我只想你明白我有所戒備,誰知你還是要偷。”雪鳳凰嘆道:“事情緊急,怎麼也要冒險。”酈遜之搖頭:“不,你是想讓我發現真相,是不是?你不想繼續瞞我。”雪鳳凰默然不語。
酈遜之苦笑:“我不明白,為什麼連你也要騙我?”雪鳳凰呆呆凝視他,不忍心道:“我不想騙你。可答應別人的事,總要去做。”
酈遜之點頭,初見雪鳳凰的一幕幕閃現眼前,他不想與這個頗有淵源的女子為敵,因而從一開始心下已為她備了合理的說辭。他以自己的猜想推斷道:“我記得小佛祖告訴我,你和苗疆老怪交情匪淺,當時我還不信。只因苗疆老怪平生最恨之人,就是你師父彌勒,為何你……”
雪鳳凰喃喃地道:“你不會明白,你的確不會明白。”她忽然沒了聲音,怔怔地望了燈火出神。酈遜之細看這個比他只大了幾歲的女子,卻覺她眉間眼角不無滄桑,一縷哀愁隨了她憂傷的眼神漫曳開來,令他的怒氣漸漸消減。
“他們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
“我要找一個人。”
酈遜之心中一動,脫口而出道:“你師父?”
雪鳳凰無力地道:“你知道……”
“我見過他一次。”
雪鳳凰盯了他看,眼睛忽然發亮,那一刻如酈遜之初見她時,有孩童的天真。
酈遜之道:“他到島上來看小佛祖,兩人在一起喝酒,喝了足有一天,然後醉得不省人事,大睡了三天。我因聽師父們說他極有本事,本想等他醒了找他學點功夫,誰料他已走了。”
雪鳳凰出神道:“他總是來去匆匆。那是幾時的事?”
“兩年半前。”
“他那時什麼樣?”
“有點胖,老實說很有福氣的樣子,果然很像彌勒佛。”
雪鳳凰忍不住撲哧一笑,喜滋滋地遐想:“他又胖了……還是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只知道整一頓好吃的……他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說到後來,語音低沉下去。
酈遜之無言,拼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