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謠者不知從何知曉臣曾託孤於老友,胡編亂造,指鹿為馬。先帝僅皇上一子,再無他出,請皇上細察此事來龍去脈,並饒犬子一命!”
龍佑帝不覺站起,一臉駭然,顫聲道:
“你再說一遍!”
“臣子江留醉,乃小妾所生,絕非皇子。如今流言四起,臣自知罪重,無以為三軍表率,自請交出兵符,求皇上允臣告老還鄉。”
龍佑帝不想酈伊傑竟肯交出兵權,將酈家軍拱手相讓,不禁又驚又喜。酈家軍平戎、神武、天策三大營是不可多得的強兵,最精銳的六軍有一萬五千精兵,強將林立,連燕家軍亦是手下敗將,遠勝朝廷諸軍。
對皇帝而言,酈家軍既是一支離弦即能命中敵首的利箭,又是時刻橫亙在心頭的一根尖刺。這麼多年,他早有裁撤燕酈兩家守軍之念,卻遲遲無法如願。如今,竟有可能為己所用,龍佑帝怦然心動,刻意地忽略了酈伊傑的話。
喜悅過後,他稍想了想江留醉的事。他吩咐酈遜之殺了江留醉,如果酈遜之已經動手,豈不是兄弟相弒?如酈伊傑知道是他下令殺人,會不會被逼作亂?龍佑帝驚出一身冷汗。不過酈伊傑既已安然在此,想必酈遜之尚未行動,大有轉圜餘地。
皇帝轉念又想,江留醉既是酈伊傑之子,為何會牽涉進流言?難道酈伊傑也有不臣之心?江留醉是皇子之事,並沒有太多人知曉,所謂流言,酈伊傑又是從何聽說?
種種的疑難在龍佑帝心頭糾纏,皇帝煩躁地踢著地面,又想到了酈遜之。
會不會這一切僅是酈遜之的計謀?為了救下江留醉刻意安排一場認親?他酈家果有深謀,想借助江留醉的身份謀取更多?
龍佑帝眼中陰霾浮動,緊盯著匍匐在地的酈伊傑,告老還鄉四個字令他微微一振。酈伊傑願意交出酈家軍,即是在剖白不會有異心,那個江留醉若真是他兒子,這樣做無可厚非。如果江留醉是皇子,酈伊傑是否會為儲存先皇血脈而犧牲自家權勢?龍佑帝陷入沉思,他是想全身而退,還是在以退為進?
酈伊傑說道:“皇上,臣南陷敵手之時,曾有人知曉流言想利用江留醉,挑撥燕家軍。但臣看到他身上的胎記,確認他是臣子,當時就粉碎流言,更令雲翼大營歸順朝廷。臣與兒子分散多年,終於相認,請皇上看在臣多年父子分離的慘痛上,饒犬子不知之罪。”
龍佑帝放了心,如此說來,就不是酈遜之為救江留醉而倉促想出的計策。他舒了一口氣,心底裡,他不想懷疑酈家的忠心。如果酈伊傑已在雲翼大營認子,軍中早已流傳兩人的關係,正好悄然擊破皇子謠言,於朝廷倒是一件美事。
“康和王,雖然朕一句話便可抹去過去種種,只怕不能堵眾人之口。王爺請將當年所配女子戶籍等一併報上,待有司查明後,朕賜她一個封號,免卻王爺刑罰,讓你兒子認祖歸宗也就是了。”龍佑帝言笑晏晏,滿臉真誠地對了酈伊傑說出一番君臣禮愛的言語。
“臣罪孽深重,皇上不可不罰……”
“王爺不必多言。”龍佑帝攙扶起酈伊傑,關切地道,“試問今日之朝堂上,有誰能如王爺忠心耿耿?王爺要離開朕,無論於公於私,都是朕的損失。”
“皇上,犬子自幼離散,無父無母,臣只想與他共度天倫之樂。朝廷自有皇上操持,有顧大人輔佐,賢臣無數,臣已老邁,正是身退之時。”
龍佑帝嘆了口氣,不置可否地道:“還好有遜之留下陪我。”
“皇上,酈遜之一介武夫,未曾科舉,身擔廉察之職已是破例恩寵,又不知體恤皇恩,從不早朝,全無為官之德。他辦事莽撞,前雖有功,卻屢次陷皇上於險地,實在罪不可赦。”酈伊傑再度欲拜倒,被龍佑帝拉住,“臣懇請皇上允其辭官。假若皇上有什麼差遣,仍可交給他做,但這份俸祿萬萬不可再拿。”
龍佑帝沉吟不語,他並未真的當酈遜之是個官兒,不過是借用酈遜之難得的身份為他做事。在他眼裡,酈遜之與天宮諸女差不多,是他手中一粒有用的棋子,放到對的地方,便能生奇效。
讓酈遜之辭官沒什麼防礙,所慮的唯有酈伊傑的用心。
然則老成如酈伊傑,不會讓他當下就看出破綻。龍佑帝想了想,慨然允諾道:“王爺去意已決,朕不便阻攔。遜之是朕的左右臂膀,朕本不捨得相讓,但王爺一生為國,倘若不放遜之在王爺面前盡孝,朕於心難安。就暫且準王爺所請,他日,記得多放遜之回來見我。”
“臣尊旨。臣別無他願,請皇上照顧琬兒。”酈伊傑破例直喚女兒小名,神情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