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畢,青蔓鈴坐在窗前,吹起了那首《相見哀》。只是這一次吹得卻與上一次不同,透露出不少的喜悅歡慶。
她一曲吹罷,見潛淵與弋蘼兩人都楞楞地看著她,半晌不語,不由微微一笑:“怎麼了?”
弋蘼呆呆地道:“青蔓姐姐,你吹得好好聽哦。”看到她手中的那片普普通通的葉子,又忍不住道:“那麼普通的葉子,你都能吹得那麼好聽。而我連琴都學不會。”
看她有些氣惱的樣子,青蔓鈴不覺有些訝異,轉而看向潛淵,無言地詢問。
潛淵嘆了口氣,冷冷地道:“小弋在先生那裡受教訓了。”這話一出,弋蘼的眼淚就開始不住地往下掉,她一邊抽泣一邊道:“那個先生好凶哦,動不動就要打我手心,好痛。”說著,還攤開了手作為證據。
白皙的手心上,不見尺痕,但確是有些紅腫了。青蔓鈴從潛淵那裡接過太醫院送來的藥膏,聞了聞,臉色幾變,將藥膏放回桌上,淡淡的說道:“還是用我的‘沁玉膏’好了。”
說著,取出自風籩笛那拿回的瓶瓶罐罐,撿了極為小巧的一隻玉色小瓷瓶出來,一邊細細地為弋蘼上藥,一邊哄道:“乖,小弋不哭了啊。學琴本來就很苦的,姐姐以前學的時候,也經常被先生打手心呢。”
“真的嗎?”弋蘼停止了哭泣,淚珠猶掛的藍眼像極了雨後的天空,別有一番滋味。
“當然是真的了。那時候,姐姐的手腫得跟饅頭一樣呢。”回想起以前,青蔓鈴不自覺地輕笑出聲。
“那姐姐你肯定也很痛了?”
青蔓鈴抬起頭,對上弋蘼和潛淵兩人關懷的表情,心中又是一暖,微微一笑,道:“不痛。”
“不可能嘛,小弋才被打了幾下就很痛了,姐姐你怎麼會不痛?”
青蔓鈴撫了撫她的頭,帶著滿滿的溫馨,緩緩言道:“真的不痛。因為先生是為了姐姐好才打姐姐手心的啊。有這麼關心姐姐的先生,姐姐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覺得痛呢?”是啊,蘋姨總是為了自己好,每次當面狠著心打自己的手心,背過身,又是她哭得最厲害、最傷心。有如此待我的蘋姨,此生何幸?!
“嗯,小弋也不痛了!”眼中還含著淚水,笑已掛上了嘴角。看著小弋那天真純粹的眼神,青蔓鈴也不由地溫柔淺笑。
“皇長女殿下,該就寢了。”戌時,那個老嬤嬤準時開口。每一日同樣的話,同樣的九個字。弋蘼聽了,站起身,態度恭謙地給她回了個禮,非常誠懇地答了句:“小弋知道了,多謝嬤嬤教誨。”
她這出人意表的一禮一答,把那老嬤嬤唬了一跳。片刻的楞神後,才回了個禮:“皇長女殿下言重了,指點您是奴婢的職責所在,也是奴婢的榮幸。請皇長女殿下就寢。”
“嗯。”弋蘼非常乖巧地應了聲,和青蔓鈴一起送潛淵出門。
潛淵走出殿外,一個轉身,冷意就佈滿了全身。他右手緊緊拽著太醫院送來的藥膏,回想起青蔓鈴在他手心中寫的那個字,面冷如霜!
半夜子時,一個石青色的身影從【慕雅宮】偏殿走出,來到茂林,清泠的聲音壓低後緩緩傳出:“如何?”
伴隨她話音的落下,身後丈餘之地突然出現了一片鵝黃色的衣角,伴隨著天真的聲音恭敬地回答:“昨日接到了東晚的回應。如無意外,他們此刻應該正在來的路上。”
青蔓鈴微微頷首,續又問道:“那‘訊息’呢?”
“在屬下這裡。”鵝黃女子說著,將手中的一疊紙遞給了她,又退回原處,“南早傳來的‘訊息’也一併在這裡。”
“南早的訊息也傳來了?”青蔓鈴的話語中帶著絲絲驚喜,將那疊資料妥善收入懷中,又聽到她有些遲疑地道:“宮主,有件事,屬下不知當講不當講?”
青蔓鈴微微挑眉:“淳黃,你何時也學會了這話說一半的能耐?”
“是,屬下知錯!”她滿口應下,開始講述:“近日來,屬下每每見到父親,總有一種他不是屬下的父親的感覺。”
“哦,此話怎講?難道你懷疑你父親是他人假扮的不成?”青蔓鈴有些訝異地轉身,目光直視眼前正垂目望地的鵝黃少女。
淳黃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非常堅定地點了點頭:“是!”
“雖然他與父親長得一模一樣,行為舉止也模仿得惟妙惟肖,具體有什麼不同我也說不上來,可是給我的感覺就是不對。”
想起幾日前在【雙義客棧】見到的那個諂媚猥瑣的掌櫃,青蔓鈴略略挑眉,心下已然信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