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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那是她最無憂、最歡快的日子,甚至連呼吸的空氣都顯得如此甜蜜而芬芳——那時,她尚且還是熙朝的公主,尊貴至極。她可以滿宮的亂跑,可以和她那位被稱作至尊的父皇撒嬌,提著裙裾一路跑過去的時候,左右的宮人皆要跪地行禮。而現在呢?她踏過親族的鮮血和屍體上,為滅她家國的人生兒育女,日日強作歡顏,謹小慎微,無一日不似在地獄。

六皇子年紀雖小卻是極聰慧的,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謝貴妃身上那種極重的哀痛,不由把自己小小的身子埋到她的懷裡,小聲喚道:“母妃,你怎麼了?”

謝貴妃伸手撫了撫兒子的脊背,微微垂下眼,語聲柔柔的,猶如一粒粒玉珠般圓潤:“……只是想起了一點舊事。”她頓了頓,眼睫猶如蝶翼一般染著細碎的燈光,柔聲細語的道,“六郎,你記著:為了你,無論叫母妃做什麼,母妃都是情願的。”

這原就是他們謝氏的江山,合該傳給留了謝氏血脈的人。她苟活至今,為的不也是這個?

雖說此回乃是有驚無險,但鄭娥到底還是受了驚,皇帝心裡頗是心疼,親自給她那被木渣子刺傷的手掌上藥,還好生的安慰了一通。好在鄭娥很快便緩了過來,說說笑笑一如往日,倒是叫皇帝放心不少。見著時候不早,皇帝這才趕了幾個孩子去睡,自個兒去和皇后做“大人的事”了。

因皇后已叫人整好地方,鄭娥今日自是不會再與二公主一同睡了。她與二公主等人分開後便獨自躺在寬大的床榻上,靠著枕頭睜眼看著昏昏的內殿,忽而想起從二公主處聽來的鬼故事,只覺得眼前的一片的黑暗猶如猙獰的巨獸一般彷彿就要張口把她整個兒吞了,說不出的恐怖。

鄭娥越想越怕,蹬了蹬腿,幾乎要嚇得叫出聲來了,最後終於忍不住抓了個小枕頭抱在懷裡,咬著唇左右四顧的一番。就在此時,她忽而望見一個黑影從門口處進來,正輕手輕腳的往她榻邊走來。她嚇得臉都白了,慌忙間只顧得上把手頭的小枕頭朝那黑影丟過去,然後便自欺欺人的閉上眼睛,一咕嚕的鑽進了被子裡,縮成小小的一團兒。

過了一會兒,鄭娥便感覺到有人隔著被子戳了戳她的身子。她又怕又委屈,抽了抽小鼻子,軟軟的和那人商量道:“……可不可以先別吃我,蕭叔叔說我還小呢,還不夠吃的。”

對方微微一怔,隨即刻意壓低了聲音,微微有些沙啞:“……唔,是有點小,那我得再等幾年啊?”

居然真的要吃我!太壞了!

鄭娥把被子抱得更緊了,撅著屁股趴在榻上,小心翼翼的掰著指頭算了算:“等我十歲,不對,十三歲……嗯……”她把十根指頭都算完了,眼眶跟著紅起來,正打算要拿腳趾頭再算,耳邊忽而聽見悶笑聲。

這笑聲十分耳熟。鄭娥悄悄掀開被子,怯怯的往外看了一眼,心裡的恐懼不翼而飛,她氣鼓鼓的瞪了對方一眼,憤憤然的道:“四哥哥!你作什麼嚇我?”

蕭明鈺一面笑一面坐在榻邊坐下,順手替她整了整那亂成一團的被子,口上應道:“我何時嚇你了,不過是順著你的話說了幾句罷了,誰知道你嚇成那樣……”

鄭娥還有些女孩家的小脾氣,被他弄得又羞又惱,索性便坐在榻上扭過頭,用後腦勺對著蕭明鈺,揚著下巴不理人。

蕭明鈺沒法子,只好伸手替她理了理略有些凌亂的碎髮,輕聲解釋道:“我是怕你白日裡受了驚,晚上睡不著,特意來瞧瞧你的。”直到此刻,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救了鄭娥、真的改變了夢中的事情。

他動作小心的很,就像是對待什麼易碎的珍寶似的,萬分珍重。鄭娥被他順了一會兒毛,白嫩的雙頰雖仍舊是氣鼓鼓的卻又忍不住便悄悄的扭頭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會兒才吶吶的道:“那,那你能陪我睡嗎?”她有些害羞,頰上泛紅,小小聲的道,“……我一個人的話有點害怕,你可不可以等我睡著了再走?”

“好啊,”蕭明鈺立刻就應了,他英氣的劍眉微微一揚,雙眸黑若點漆,那已顯出輪廓的面上微微帶笑,“你睡吧,我就在這兒陪你。”

鄭娥又轉頭瞧了瞧他,與他對視片刻,確定他說的是真的便拉起被子又躺了下來。

她把頭靠在枕頭上,拉了蓋到脖子處,然後才扭頭對著蕭明鈺,眨了眨眼,眼睫看上去又長又卷,就像是小小的扇子。

哪怕是在這樣的黑暗裡,她的一雙眼睛都如朔夜的星辰一般明亮動人,看人時顯得既認真又專注。她就這樣眨著眼睛看著蕭明鈺,從被子底下出手拽了拽蕭明鈺的袖子,可憐巴巴的求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