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遠離王宮與神廟,真正到人的世間去看一看才是。”
“你可別指望那小草包一出來就會對你服軟,聽你說教,這世上她只怵兩陛下,對想要的東西單知道橫衝直撞去奪取,凡擋路的統統都得變成她腳下的沙礫——她爹是我父親大人的手下。”
她微微一愣,“少爺你說什麼?”
“說你正打量的那位姑娘啊。”
他轉過臉衝她笑道,笑得她不由自主退開兩步,“噢。”她訕訕應著,“我瞧那位姑娘可真是幸運,能有那樣一位母親亦步亦趨地陪伴著。”
“她的母親是上庫什頭領的女兒,她從樣貌到頭髮都隨了她娘,聽說她家婢女的頭髮全都被她絞去做了假髮,嘴比你甜,心比你狠,你最好別理會她。”
她觀望著那對相依而立的母女,聽見少爺的話,不免又有些疑惑,只覺得那位夫人看來半點都不似庫什地方的長相,卻似生著底比斯王族家傳的方正下巴。
視線中的少女正親手執著羽扇,為母親拂去午後洶洶撲湧的熱氣,看去彷彿是個乖巧柔順的女兒,俏麗的臉蛋上淺笑盈盈,難得瞧見女兒會待母親這般殷勤。
再看那夫人的頭面裝飾,一色沉實厚重的赤金,若非乘著源自產金地的家風,都中貴婦又有誰敢這般借勢囂張?
便在這時,那位夫人似是覺察了她的觀望,朝她站立的方向迅速帶過一眼,目光相遇,那絕非善意的一望令她未能免俗地心生怯意。
“我還是頭一回見到這位夫人,”她喃喃說,“她從有沒到宮裡來看過我,也從沒像別家夫人那樣,入宮時順道過來與我說幾句話,我想,她大概與首輔大人家的夫人一樣,是更贊同她陛下給予我的判定的。”
“恐怕她比那一位陛下更加堅定地相信,你就是塞斯送來的邪靈。”
“為什麼?”
“‘你搶走了每個人最珍視的寶貝,將我們靜如聖湖的日與夜攪得混沌難辨。’”
“我有那麼壞嗎?”她困惑道,“今天以前從未見過的貴婦,偏要像被我剜了心似的瞪我,好歹讓我知道我究竟搶走了什麼才對啊?”
在被自己聽見以前,她的困惑是真的,說出口時,倏然侷促,知道是自己矯情了。
“她們愛怎麼瞪你是她們的事,你只管看好自己手裡的寶貝。”他漫不經心應道,傾身端詳階邊瘋長的羅勒,正有隻蜜蜂攀附在潔白的穗狀花序上,忙忙探過朵朵花蕊。少爺摘了片嫩葉擱在鼻尖上聞了聞,“北地最靠北的香味。”他低聲說,“要再來點大綠海似的鹹腥,混上氾濫季的泥濘,然後閉上眼,就能假裝自己是在北地以北了,對吧?”
她答不上來,當他回頭看她,前一刻的侷促仍還留在她的臉上,他立刻笑了:“你臉紅什麼?”
“……天太熱了。”
他笑而不語,注視了她片刻,問:“你知道的吧?”
“什麼?”
“她為什麼要像被你剜了心似的瞪你。”
就因為我是荷露斯神選中的七?
她別過臉,偏問:“為什麼?”
“因為你手心裡攥著南北兩地最聰明最了不起的勇士的心啊!”他哈哈笑道,並不值得這樣高興,倒更像是刻意的譏嘲,她的臉更紅了,很輕很輕地駁了句:“那可不一定。”
“是嗎?”
“誰能攥得住荷露斯神的心?那裡邊可裝著一整座南北兩地啊!”
“噢,”少爺點頭微笑,“不過她不知道,可惜她不知道,也怪不得她,沒有辦法,她哪想得到這一層?你得原諒她。”
他明明笑的是那位夫人,笑裡卻透出古怪的親近,她瞥他一眼,他也正望著她。
來不及想,她傻傻問:“原諒誰?”
少爺咧嘴笑笑,沒有理會。
“也不止是她,”他說,迅速轉了話由,“神妻名號下長久空落無人,陛下又遲遲不娶,小丫頭們易受攛掇,難免就都動了取而代之的念頭唄。”
“會被攛掇也是因為敢想敢夢,都正是放肆無忌的歲數,反而教人羨慕。”她輕聲嘆道,“唯獨那一個——唯獨那一個——她不曾有過一絲夢中憧憬,真與美,愛與暖,即使曾經遇見,她也不會識得,她的每一開口都目的明確,地位,冠冕,權柄風光,她只想將它們一塊一塊壘起,直到某天終於建起一座屬於她自己的至乘之地。曼赫普瑞少爺,我有時會想,那個驕橫的小姑娘竟能抱著這般志在必得的信念與我對立,除了旁人對她的縱容之外,那信念裡應該也有圖特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