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話想對他講,卻找不到可說的言辭,寂然無語地與他並肩坐著,不過三言兩語,他已佔據了每一個掠過心頭的念想,她還未有覺察。
半晌,他輕輕撥出口氣,說:“阿洛。”
她“嗯”了一聲,不知所措。
他再叫她:“阿洛。”
她明白了,伸出手去,指尖剛觸到他的手背,旋即被他握住。
倏然心定。
像是在半空裡飄蕩了七年,無所歸依,卻驀地落在他的手心,她在降落的瞬間失重般恍惚,不覺倚住他肩膀,藍冠戴在他的額上,冷冷地抵著她的發心,她卻一點也想不起他是兩地之君,只想:我可以對他任性吧?可以對他撒嬌吧?可以惹他生氣,然後再逗他開心吧?讓他在朝陽下為我簪花,太熱時往他衣襟上別一支甜薄荷,想哭時會聽到他的安慰話,夜涼侵襲時也像這樣靠住他,讓他輕輕親我的臉頰,可以盡情地喜http://www。345wx。com歡他而不必擔心這喜http://www。345wx。com歡會變成他的負擔,可以是阿洛,也可以是檉柳田莊的七。
可以嗎?
可以吧……
甚至想,可以把她的來處也告訴他,忍不住想念時,會有他陪著她。
他才剛握住她的右手,她就想把全部的自己都給他。浮在他不曾明言的喜悅裡,波浪溫柔,漫湧起伏,載著她往前,水很暖,天很藍,岸上的風雨從此與她無關。
可是,“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呢?”她悄悄問。
“很久以前留在記憶裡的名字,看見你,就叫了,出口時並不確定,那準是主神將這名字刻在我心裡的。騎在馬上俯瞰中庭,我想,阿洛,你會站在哪裡?是擠在前邊還是被排擠到最後一行?祈盼你能在眾人跪拜時仰起臉,讓我發現。西風經過,留下阿蒙…拉的垂憐,如同主神賜予我的指點,梅瑞特轉身向我招手,而後我就看到你了,我知道那就是你,一望見就知道,即使你仍然背對我站立。”
“梅瑞特就是那走在祭司行列裡的小姑娘麼?”
“她是主神賜予母后的恩典,今年已滿七歲了。“
他撥開她的指尖,吻她的手心,屏息靜過此刻,聽見他說:“你是主神賜給我的恩典,阿洛。”
她受寵若驚,因他的信之不疑。
“我能不能也叫你的名字呢?”她怯怯問,“不管何時何地,也用誕生名叫你?”
“當然!”
“你會到檉柳田莊來看我嗎?”
他微一遲疑,似從未想到她也是檉柳田莊的七,頓了頓才問:“你還想回去?”
“是啊。”
“那好,”他承諾似地說,“我會去檉柳田莊看你。”
“每天都來嗎?”
“每天都來。”
如果許下的諾言不能在這一刻兌現,為什麼就不能等到兌現的那一刻再來許諾呢?
她曾是這樣想的。
也仍能聽見心底裡微微的堅持,害怕未知的多舛世事會改變了彼此,害怕結局會是她不能承受的悲傷,可還是迫不及待地相信了他。相悅是一瞬間的沉陷,罔顧去路的衝動與盲目,被她丟棄的自我在王墓的靜寂裡呼喊掙扎,回聲過耳,聽不見;卻看到命運在前方給了她笑臉,童話般的甜。
十五歲,才剛萌芽的擾人慾望們多麼青澀,惟有熱情趁年輕成了氣候,依著直覺,在僅有的單純思路上流淌,彷彿永不匱乏,彷彿就是在愛了。
“我們走吧。”他忽然說,挽她站起,她真不想離開這片黑暗,怏怏問:“不能再呆會麼?”
“有別人來了,”他不容質疑地道,“我聽見‘暴雨’在叫我。”
“暴雨”一定就是那匹大馬了,她想,被他拉著往上跑,一起衝到天光裡,卻不甚刺眼,外邊暮色已降。山道折轉處,巖壁映上了另一邊反來的火光,燈心草編制的鞋板擦過沙地,陣陣瑣碎雜音;法老牽住受驚不安的坐騎,梳著它的鬃毛輕聲撫慰。
與他傾聽著,守候著,如預料般看著一個白色的身形朝向他倆漸漸跑近來。
“王姐,你來啦。”
“圖特摩斯,你不該在這兒啊——噢,這姑娘也在啊!”長公主一見到她,猛然停步,責備弟弟道,“你自己過來就很不妥當了,為何還要多帶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呢?”
她提起裙要向眼前的“阿蒙神妻”行禮,立刻被法老攔住。
“這是我的姐姐,納芙瑞長公主,”他對她說,“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