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事就不要再說了,你只須把你狀告顧元山的事說清楚便好。”
“是。”鄭倩應了聲,卻是愈發悲切,“去年初春,相公忽然提出想要外出遊歷。公婆膝下只有相公一個孩兒,自然不肯,再三追問,相公卻不耐煩多說,反是鬼迷了心竅般執意要走。後來才知道,相公乃是和二伯一塊兒上路,公婆並奴家見勸不住丈夫,又想著二伯好歹是長輩,自然會對相公多加照看,哪裡料到……”
說道這裡已是痛苦失聲:
“自相公那日跟著二伯離開,到現在已是將近兩年時間,竟是再無有隻言半語……到現在生死不知……還請大老爺為民婦做主啊……”
“青天大老爺,小老兒冤枉啊……”見鄭倩硬是要把一盆子髒水扣到自己頭上,顧元山不住磕頭。
“當日顧承運確然是隨同小老兒一起離開,可是到了柳河口,顧承運便自己下船離開,說是想到處走走散散心,那之後小老兒便再未見過他……”
“你胡說,”卻被鄭倩一下打斷,“我家裡公婆慈愛,上下相得,相公有什麼煩心事,需要外出散心,還一散就將近兩年之久?”
“既如此,顧承運當初緣何還要執意離家?”朱子康插口道,“這裡面可有什麼隱情?”
“這——”鄭氏頓時有些張皇——顧承運因何離家,她自然清楚的緊,可不是為著再也無法大展雄風的子孫根?只那話卻是決不能說的。惶恐之餘,瞧向顧元倉。
“哪裡有什麼隱情?”顧元倉也沒料到,周治中已經擺明了態度的情況下,朱子康還敢不依不饒,竟似是站在顧元山那邊的樣子,又想到顧元山這麼硬氣,難不成是得了顧元山的好處不成?
一想到這一點,頓時把顧元山恨得什麼似的——好你個顧元山,有哪些銀兩寧肯用來打官司都不肯送與老子嗎?竟是梗著脖子道:
“我們都是小老百姓,心眼兒實在,不懂得有錢人那些彎彎繞繞,我們怎麼曉得他到底同我那侄女婿說了什麼?承運既是跟著他走的,我們不找他要人找誰?還請大老爺為我們做主。”
顧元倉這人粗中有細,早在第一次跟顧元山打官司時就漸漸摸透了周治中的脾氣,這人也算是個有能為的,卻偏是最見不得富人欺負窮人,若然是富人和窮人對簿公堂,他就先要偏向窮人四分,要是窮人再硬氣些,就更對他的脾氣了。
一番話說得朱子康神情頓時有些難看——虧自己之前瞧在顧承善的面子上,對這老東西多有容讓,倒好,竟是越發蹬鼻子上臉了,當下臉一沉:
“本官問鄭氏話呢,無關人等莫要喧譁。”
本以為能讓對方收斂些,卻不料顧元倉反而勁頭更大了:
“大老爺這話可不對,論輩分我還得叫顧元山一聲二堂兄呢,可我也是受過苦的人——當初因為我那小兒子,我可不是眼睛都快哭瞎了?現下我那元峰兄弟一家都快零散了,我這心裡真是和在油鍋裡煎一樣!所謂大路不平有人鏟,我雖然不是官身,可也知道善惡忠奸,怎麼也不能瞧著好人受屈不是?”
第17章 水落石出
顧元倉這話明顯有指桑罵槐之嫌,朱子康聽得心裡頭的火一拱一拱的,拿了驚堂木就想要拍,卻不妨旁邊周治中竟是搶先道:
“此人言談間雖有所逾矩,倒也算古道熱腸,可比那等人面獸心的刁民強的太多了!”
一番話說得跪在下面的顧元山頓時面色如土——和十八年前相仿,這周治中依舊是不分青紅皂白便認定了自己的罪過。憶及多年來受的欺辱,無論如何再也忍不住,竟是趴在地上大哭道:
“周大人,都說您是難得的清官,為何獨獨要把小老兒往死裡逼?蒼天啊,你睜睜眼吧,我顧元山平生從未做過虧心事,為何要被人冤枉至此?”
口中說著,竟是瘋了般的朝著顧元倉撞去:
“顧元倉,你為何一定要害我?這些年來,你從我這兒訛去的銀兩還少嗎?為什麼就不肯放過我呢?好好好,既擔了個殺人的罪名,今兒個索性就坐實了吧。”
顧元倉不提防,一下被撞了個正著,竟是“噗通”一聲歪倒在地。
顧元倉的幾個兒子登時不樂意了——平日裡顧元山見到他們都跟老鼠見了貓一般,今兒倒好,還敢還手了。捋胳膊捲袖子的就要一擁而上。
卻被顧元倉用眼睛止住,連帶的臉上露出又是委屈又是害怕的難過模樣:
“二堂兄,我知道這些年來,你心裡一直怨我,當初你想要我兒子時,做兄弟的本來就該拱手相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