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得開嗎?
既然走不開就買嘛!
她肯定買來砸碎它!
那就不要買!
可是……
就在她猶豫不決的當兒,兩隻腳卻彷彿自有意識般的直往那攤子貼近過去,雖然心裡直嚷嚷著:不要!不要!腳步卻更快了。
她想敲斷自己的腳!
可是那一定很痛,而且姑娘家爬在地上既不好看也不太方便,所以只好作罷。
現在,她看得更清楚了,於是,那兩個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盤據在她腦袋裡對峙的聲音也更囂張了。
那就買吧!
浪費!
不要買!
是不想買,但……
你到底想怎樣嘛?
不想買嘛!
那就走人!
可是走不了啊!
那就買!
可是我真的不想買呀!
你去死!
欸,竟敢叫我去死,你……
“欸~~慢著、慢著,請暫停,那個是我先看上的!”那兩個聲音還沒吵完,她的嘴巴也不甘寂寞地加進來了——同樣罔顧她本人的意願,而且還發出那種很難聽的尖叫聲,好像母雞在尖叫:不要吃我!
某隻逕自探向那尊玉像的手陡然頓在半空中,然後,手的主人徐徐將視線斜過來,再放下手,緩緩將整個身子轉向她。
僅是上下各一眼,雙方就把彼此打量清楚了。
卓立在惜惜跟前的是一個高瘦頑長的男人,二十六、七歲,身上穿的是漢人直掇文士長衫,卻不戴巾也不服帽,更不束髻,烏黑的長髮直披下來在頸後匝了一條黑帶,儒雅中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野性。
而他的五官長相也同樣奇特,是俊逸的、是斯文的,但那斜飛的劍眉卻帶著很明顯的煞氣,那一雙眼更是冷清瑩澈,像兩潭幽邃無底的湖水。
綜合以上,男人給予人的印象是高雅的、出塵的,卻也是世故的、深沉的,還有點冷傲、有點孤僻,出色非凡,卻不容易親近。
同樣的,在男人眼裡,惜惜也是個相當特異的小姑娘。
明明扎著兩根西域維族人的髮辮,戴著維族人的小花帽和鮮豔的大圓耳環,腳下也踩著維族人的高統靴,背著維族人的大皮袋,卻穿著漢家女的小袖對襟旋襖和長裙;水汪汪的雙瞳清澈晶瑩,看似天真無辜,卻又在不經意間流露出若有似無的狡黠;明媚俏麗的嬌顏有如童稚般清純,那秀氣小巧的鼻卻又帶著些許傲氣地微微翹起。
這是個被爹孃寵壞的小姑娘!
男人暗自斷言。“姑娘?”
“那是我先看中意的!”惜惜指指那尊玉像,鄭重宣告所有權。
視線斜斜地瞥過去一眼,旋即收回來望住惜惜,男人冷然地兩手往後一背。
“可是姑娘並沒有任何表示,意即姑娘尚沒有權利說它是屬於你的。”
“我正要說!”惜借忙道,還拚命點頭。“真的!”
“或許,但事實上是在下快了姑娘一步。”
“可是我來的時候,你還沒有出現啊!”
“那麼在下只能說,很抱歉,姑娘考慮太久了。”
這人怎麼講不通啊!
惜惜不禁有點冒火了。“你管我考慮多久,反正那是我先看上的,你別想跟我搶!”
“在下沒有跟姑娘搶,在下是在跟姑娘講理,而現在,明擺著是姑娘理虧。”
“我哪裡理虧了?”惜惜不服氣地反問。
“雖說是姑娘先來,但沒道理姑娘一站在這裡,其他人就沒有權利來挑選了,你還讓不讓人家做生意?”
窒了窒,“我……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惜惜吶吶道。
“即便是姑娘先看中了哪塊玉,可姑娘也不吭聲只看著,誰知道你中意的是什麼,就算你還在考慮,難不成大家都得先等你考慮好之後才能挑選嗎?你以為你是誰?皇后娘娘還是公主殿下?”
一聽對方那種尖銳的嘲諷語氣,惜惜剛畏縮回去的火氣馬上又轟的一下冒出來,而且,比先前燃燒得更熾烈。
“喂喂喂,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啊你?”她一手插腰,一手指住對方的鼻子,標準的茶壺姿勢。“就算我不是皇后娘娘也不是公主殿下,好歹也是個姑娘家呀!你不該讓一讓我嗎?請問你聖賢書都讀到哪裡去了?都還給老夫子了嗎?”
惜借愈說嗓門愈大,男人卻始終冷淡如故,聲調平靜得氣死人。